鑰匙能用,牢中别無他人,從那不過一線的天窗中可以确認外面正向着一片漆黑變化。似乎所有的條件都很适合逃跑,可正是因爲這一切都太過适合于逃亡,才讓張雲反而生出了警戒。
那名牢頭不來的原因是什麽?似乎已經不能簡單判斷爲沒有注意到鑰匙被竊。會不會是那個書童?他與衛家看來并不是一條心。但那書童與衛家家主似乎有着什麽交易,而且那衛千光明明認出了自己卻依然演作不認識,而且還想連書童一起瞞過去。
啧啧,沒想到這麽個村裏都能趕上這等勾心鬥角的場面。張雲手頭的信息過少,一時間并不能分析出個所以然,于是便幹脆地決定走一步看一步,畢竟若真在這牢中一直等着,那等來的就隻能是斷頭送命的一刀而已。
出了牢門,張雲和武巧兒在通往這座牢房之外的倒數第二道門停下,開始了第二輪等待。這道門後面是牢房看守所在的地方,裏面正點着燭火,四人一桌打着麻将,高呼低叫聲不絕于耳。
張雲與武巧兒就在這門後等着,不是在等這批牢房看守換班,因爲這四人白天他都見過,這意味着實際上衛家的牢房攏共就這麽一撥人看守,尤其是打牌坐在東、南兩方的人白天都跟在衛千光後面,顯然根本連地牢看守都算不上,大概就是衛千光所謂的加強守衛的結果。
不會自己輪班,也沒有換班的人手,對于普通人而言這大概就是逃出去的最好機會,但對于張雲來說卻是一道不大好做的選擇題。不過托現在手頭信息過少的“福”張雲在這裏依然很直接地選擇順應現有的狀态,等待逃離的機會。
四人一桌麻将固然打牌打得極是痛快,但這樣一來四人同時不能睡覺,結果就是當子醜相交的時候麻将桌旁的四個人裏很快睡倒了三個,最後一個呵欠連天的家夥一臉壞笑地從另外三家各摸了幾個籌碼,這才一推手裏的牌,站起身來打開門進去确認了一眼張雲和武巧兒二人已經在牢中熟睡。
張雲和武巧兒就這麽輕而易舉地來到了地牢之外。這過程簡輕松得讓之前才在那地宮裏折騰了個十足十的張雲異常的不适應,他甚至去設想了幾百種不同的可能來将這個簡單的過程複雜化,但直到他帶着武巧兒接連避過了三路巡邏的衛家家丁來到後院,張雲才相信大概是自己想得太多。
因爲他看到了那名叫槐木的書童從一個侍女的到中摸了出來,行色匆匆地往地牢方向走去,腰間捌着個長布條,大概能看出裏面包着刀。
張雲和武巧兒就在離槐木不足三丈遠的一處假山後面,如果不是晚上,那麽隻要槐木随便轉一下眼珠子就能掃見那沒有夜色遮掩根本藏不下兩人的假山。
看着槐木一路小跑奔去,張雲忽然無聲長出一口氣,低聲苦笑道:“我明白爲什麽衛千光對我視而不見,那不是演戲,而是吓破了膽子不敢接下我這尊惹不起的大神。張家,我的任何一位妻子都有着一人将這裏移爲平地的本事,更别提張家的朋友們。膽小的不想惹事,膽大的沒有足夠的本事惹事,啧啧,我想得太多,是我想得太多了。”
張雲終于想起江湖終究還是小魚小蝦遠遠多過了那些水中霸王,總不能對付一條指甲蓋大小的魚兒還要拿出收拾龐然大物的手段和方法。
衛家在這龍溝村中看來确實算是“龐然大物”,但若放在江湖中隻怕頂多也就是小蝦米的級别。這樣一座衛府,能森嚴到什麽地步,能麻煩到什麽地步?
張雲搖頭苦笑,拉起武巧兒沿着牆根快速移動,很快就找到了衛府的後門,還有兩個包袱。
“百兩黃金?好麽,連衣服幹糧都有。這馬屁拍得不輕,怪不得之前那般強硬,想必就算我今晚自己不走,也得有那假扮的‘大俠’蒙了面過來救人。”張雲自言自語了一番,直接拿過兩個包袱,與武巧兒一人一個背了就走。
直到離開衛家幾十丈遠之後,一直憋着沒敢多說多問的武巧兒才開口道:“張大哥,你會天算?”
“天什麽算,我隻是化繁爲簡而已,之前想太多啦。”張雲擺擺手苦笑一聲,“如果你之前一直面對的是極其嚴重的病患,花了許久的工夫,付出很大的代價才得以治愈那些病人,才一轉身又碰上了一個疑點頗多的病患,你是會直接從簡單處入手,還是不自覺地把一切往最壞處想?”
那種思維慣性是人之常情,武巧兒隻是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意思。
“不過也不能就這麽當真大意下去。衛家也許因爲種種原因不敢動我,但那個書童卻不然。我不知道他背後的勢力是誰,但可以确認的是那股勢力要麽是直人有實力與我背後的一切相搞,要麽就根本是打算玩一手一本萬利的瘋狂買賣。”
張雲有些話沒有說出來。這種一本萬利的買賣能夠讓很多人改變自己的一切去追求它,而天底下真正能夠像丁南竹那樣的女人,其實真的很難找到。張雲并不相信自己的運氣真的那麽好,随便到一個地方都會得到貴人相助。
所以武巧兒也可能是在做一單一本萬利同時也兇險至極的生意,而他張雲就是這單生意之中的目标貨物。如果武巧兒真的是爲了張雲可以等價算出的利益而來,那麽不論她展示出多麽真誠的東西,也都可能是假扮的,這其中甚至包括性命。
張雲嘗試着把一些東西重新看簡單,但他是個聰明人,即使記憶依然恢複的很不好也無礙于他腦筋的靈活的迅捷。所以當衛千光的話出口時,張雲很在意第二個條件中隻死一人而且還被衛千光主動替他選了。
也許是要救我,但事有兩面。張雲在心底說了聲抱歉,因爲他對于武巧兒的信任正從初時的堅實開始後退,退到一個信任與懷疑并存的狀态。
“我們現在去哪?”武巧兒并不知道張雲内心的變化。
張雲指指武巧兒家所在的方向說道:“去你家那邊,我有東西埋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