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轉悠了大概一個時辰,實在是抵不過肚子的抗議,壯起了實際上并沒怎麽害怕的膽子來到那陡坡邊上,然後四腳攤開趴在地上。他決定下去試試,不管是多是少,隻要能找到一點能吃的東西填填肚子讓自己和易劍别死在那破廟裏就算是行了。
慢慢地向坡下滑動,張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那麽多知識和手段來确保自己這個實在沒多少力氣的身子能夠穩定而安全地向坡下滑動。
一點點地經過頂上的土石地帶,經曆了兩次山側風的吹動,張雲距離最近的綠色還剩下幾尺的距離。很快,第一株可以入口的植物被他掐斷了塞進後腰上臨時做的袋子裏,然後是第二株。
越做越熟,張雲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家以前是不是世代的采藥人,要不然怎麽會對醫術和各種植物如此熟悉?不過聯想一下之前那種神仙打架一樣的江湖争鬥,張雲很确定自己的張家肯定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若不然又怎會惹來那許多強大的仇家。
張雲一邊努力想着能不能回憶起些什麽,一邊順應着自己身體的“本能”采藥。張雲自己都沒注意到已經爬到了一處回勾的懸崖邊緣,那裏有一株垂青草,是一種極稀有的草藥,喜生于懸崖之上,九十年一成,生服有補氣生血的救命功效。
這藥給易劍用上我就不用伺候他那麽些天了。張雲心中正在那笃定無比地認爲隻要易劍恢複正常就一定會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卻沒去想爲什麽一個來自于要擒他甚至殺他的地方的人要對他好。
眼下的張雲不再是六、七歲的神智,但明顯也沒有恢複到正常的狀态。比如他對很多事的思考完全就是順事而爲,會自動抛卻諸多的外在條件,比如他在這種地方還敢胡思亂想,居然沒注意到還有一隻手從懸崖的下面伸了上來,瞄準的也是這株垂青草。
“你松手!”兩道聲音,一在崖上,一在崖下,異口同聲,一男一女。
“啊!”并不意外的兩聲尖叫也是異口同聲,不過肚裏沒貨的張雲叫聲明顯被崖下的尖銳叫聲壓了下去。
“是人是鬼!?”
“我是人!你是什麽東西!?”
“不是鬼?”
“當然不是!”
連續五句同步率齊高無比的問與答,最終崖上與崖下的兩人同時笑出聲來,因爲他們實在覺得這番對話太過無聊,也太過好笑。
吊在或者趴在這種危險的地方,笑也是笑不長久的。張雲先收住了笑聲,然後是崖下那位同樣也閉了嘴,他們都發現了同一件事,那就是這二位抓在那株垂青草上的一大一小兩隻手原來始終都未曾挪開。
慢了一步握上去的張雲動了動手指,下面那隻小手幹巴巴而且有些粗糙,不過扣住垂青草根部的力度可不是小,張雲自問是沒那個力氣扳開對方那些柴火棍一樣的手指頭。
“動什麽動!還不松手!?”崖下的女聲已經帶上了怒火。
張雲撇撇嘴,決定省些力氣去想辦法讓對方松手,畢竟易劍“活過來”的最大機會就在眼前,怎麽可能輕易放棄。他在自己的腦袋裏翻了翻,然後搶在自己掌下那隻小手強行用力之前擡起手食指,重重向那隻小手的手腕扣了下去。
“哎呦”一聲痛呼響起,那隻小手的主人并沒有想張雲想象中那樣立刻松手,而是在顫抖了一下之後立刻開始反攻,當然是伴随着崖下的罵聲的反攻。
“你找死麽?我還挂在崖上,萬一掉下去你能償命!?瘋了還是傻了,你腦子裏裝的都是糨糊麽?再亂動本姑娘把這垂青草一掐兩段,大家誰都别用!”因爲疼痛還是憤怒的緣故,崖下傳上來的聲音微微有些走腔和破音,不過對方握着垂青草根的手指用力動了動,算是很明确地表達了她的決心。
垂青草必須根莖葉花同食,如今這株垂青草花将開未開,正是藥力最足的時候,若真是少了根去,就等于少了一味中和其巨大藥力的調劑,若是就這樣喂了易劍,那張雲大概就得再花力氣去挖個坑好把易劍的屍體埋了。
“你這女人太不講理!明明是我先看見!”張雲一時間想不出什麽好辦法,因爲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力量基本上不可能發揮任何腦袋裏能想出來的技巧的真實威力,而且這樣一直趴在這種地方,正在快速地讓他逼近能夠退回去的體能極限。
“誰不講理!?你先看見的怎會是我先握到?”
“那是因爲我伸手慢了!這草在崖上,我從上往下當然是我先看見!”
“呸!還是男人,我看你不是男人,睜着眼說瞎話!我看你就是一路偷偷跟着我的那些藥商的人!你們這些黑心鬼,别以爲能騙過我!這草我要拿去賣個好價錢!松手,不然大家都别想要!”
崖下的語氣越來越強硬,張雲的體能越來越差勁。他能感覺到身體即将到達極限,卻仍然沒想到好辦法去拿到這株珍貴的草藥。不論是摸手還是敲穴,包括言語交鋒,張雲居然一樣都占不到便宜,這讓他大感頹敗的同時也生出了一股狠勁。
張雲不顧這是危險的懸崖,整個人往前一撲,直接照着那細細的手腕上咬了下去。
張雲這一口并不是随便咬下,他已經瞄準了對方腕子上的穴道,因爲必須要确保這一口咬下去對方既要松手,又不能弄壞了草藥,而且張雲也不想對方因爲穴道受到沖擊從崖下掉落。
“小王八蛋敢咬本姑娘!?”
伴着一聲沖天而起的尖銳怒罵,張雲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把那株垂青草往後腰的袋子裏一塞,扭頭就開始往坡上爬去。
“小王八蛋你别跑!”尖聲再起,那股子怒意已經到了能讓張雲背後汗毛直豎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