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開口說話的朱元璋乖乖閉緊了嘴巴,因爲他很清楚對方口中的“主人”是誰,而他正好很想知道這人口中的那位“主人”目前情況到底如何。
“元璋吾弟,爲兄一切安好,如無意外十五日内即來滁州相見。兄以爲滁州以後宜短暫求穩,強軍屯糧圖那立業之基。小五,修煉莫要偷懶卻也切忌猛進,爲師此次有心法一篇相授,如有不明可與天德相互參詳待爲師前來後再作指導。尾語一提,如今大事未定,元璋須謹防小人。餘事勿念。”
學足了張雲語氣的柳聞說完撇了撇嘴,說實話他并不怎麽喜歡主人居然如此在意這些個成天就知道打打殺殺搶地盤的所謂義軍。不過有命在身不得不從,柳聞不情不願地從右側箭袋中抽出一根淩雲箭架在弓上,朝對面燕小五輕輕揚了揚下巴然後也不管對方明沒明白,直接開弓彈射,将弦上箭射向燕小五。
燕小五雖說不怎麽瞧得上這男人身上古裏古怪的驕氣,但對方這一箭帶着師父給自己的東西,他也就沒去計較對方還在這箭裏帶上了回撤力道想讓自己出糗的事。
朱元璋倒是不怎麽在乎那個叫柳聞的年輕人對自己态度不好,他想不明白的是爲什麽張大哥不能立刻前來相見。居然要十五天之内才來,難道說張大哥真的傷得很重?就如小五說的一樣?
朱元璋的心緒有些亂,他想再問問柳聞關于張雲的現況,卻被天上一聲清脆的鳥鳴打斷。
一隻尾尖泛着藍色的遊隼倏忽間鳴叫着從天而降,精準地落在了柳聞擡起的右手上。
“來的可是張大哥的消息?”朱元璋的目光随着這遊隼的落下變得有些激動,更多的則是期盼,他很希望這隻生有藍色尾羽的遊隼帶來的是張雲的消息。
誰曾想看到遊隼之後就一臉興奮的柳聞壓根就沒塔理朱元璋的話,而是迅速解開隼腳上的小筒,然後從中倒出一個小小的紙卷打開看去。
柳聞看着那小小紙條上的字,忽然間發出一聲有些尖銳的開心的叫喊,随後似乎發現自己有些失态又急忙用手掩住。隻見他匆匆寫了幾個字然後把紙條塞回小筒綁在隼腳之上,手臂一振将那遊隼往北面放飛而去。
“老實等着主人來見你就是,就此别過!”柳聞那架勢看着就差直接說一聲後會無期,說完之後立刻火急火燎地回身上馬,揚鞭策馬直往東方而去。
朱元璋怔在原地。今天除了知道未來的十五日内就能夠見到張雲之外,他什麽多餘的消息都沒有得到。不論是下一步的行軍策略還是說到要提防小人,這些其實都是在張雲離開之前就已經多次提及的事情。“小人”是誰朱元璋基本上能夠想到,至于下一步的目标他也已經有所指向。
說到底還是不知道張大哥情況到底如何!朱元璋一把扯下頭盔用力地撓了撓頭,然後重重把頭盔扣回頭上,來回踱了數步之後蹲下身子狠狠一拳砸在地上。
燕小五那邊剛收好了寫着心法的帛書就看見朱元璋一臉懊惱地在那裏砸地面,急忙上前去扶起他說道:“我師父天大的本事,大元帥又何須擔憂?十五日内自有分曉。”
随後一連數日朱元璋都會在處理完軍中事務之後來到正在修整的滁州城頭,經常一站就是一個多時辰,這位已經擁有三萬兵力的元帥就那麽望着城外的荒野出神。
有燕小五守在城頭打坐,倒也不會有哪位将領吃飽了撐的在這種時候跑來找不自在。直到第九天頭上朱元璋在城頭遠遠看到一面大旗,這位每天都一定會在城頭至少站足一個時辰的元帥頭一回才上去就退了下來。
徐達被傳令趕來,随即又領命而去。很快有包括朱元璋親衛隊在内的一千騎列隊完畢,随着披甲在身的朱元璋一道向城外行去。
這一日剛剛算是在滁州紮了根的朱元璋大開城門,擺出了他現在能夠擺出的最大儀仗迎接自己的老丈人,也就是那個親自“趕”他出了濠州的郭子興郭大元帥。
不嫌事大的燕小五一開始還想着偷偷摸出去讓那位郭大元帥先吃個馬下絆,卻被得了朱元璋傳信趕來的馬秀英死死拽住。倒不是馬秀英不願燕小五得罪了自己那個已經完全不重要的義父,她隻是不想有任何可能去影響了自己夫君的逐鹿大計。
朱元璋其實并沒有阻止燕小五的打算。這些天來燕小五得了張雲送來的心法,一身武道本事又有了明顯的提升,看在眼中的朱元璋很确定就算小五去給了自己老丈人一個結結實實的下馬威,估計那位郭大元帥也根本查不到到底是誰出的手,更别想賴到他朱元璋的身上。
不過既然自家女人不想多生枝節,那就不生好了。朱元璋給了燕小五一個眼色叫他稍安勿躁,然後便領着特意叫來的馬秀英大步走到最前方,向着那看來似乎并不夠風光的老丈竿子一拜到底。
“恭迎嶽父大人!”朱元璋口稱嶽父,心裏卻已經開始盤算起來。
對方這可不像是來作客的,郭子興身後這批人馬看着雖說也有上萬人的模樣,但其所攜裝備非但不怎麽齊整,甚至可以說是破破爛爛,跟逃兵基本上沒什麽區别。這是什麽意思?
朱元璋趁着自己腰彎得夠低,沖後面騎在馬上的徐達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立刻将背在身後的手做了幾個不同的手勢。
朱元璋的軍隊可以稱得上是整個起義義軍之中都極爲少有的嚴整強大之師。徐達背後比劃的手勢并非臨時起意,而是早有約定的特殊手勢,專門用于應對眼下這種緊急情況。徐達這邊手勢打完,滁州城裏立刻便有上萬兵馬悄然調動起來。馬蹄包布,兵甲穩扶,确保從城外不會有任何人聽到城内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