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二劍,星墜九天。九天有星落,天地皆應歌。無形氣機爲這幾乎生出一世界的招式牽引,有九柄小山也似的無形巨劍瞬息出現,自九天落下,盡往一點直墜。
風雪方現,尚未輔開便即因那九柄常人隻能看到些許奇異天象的氣機巨劍開始收縮範圍。九劍逐一落下,一劍重逾一劍,一擊勝過一擊,風雪觸之即潰,竟無半片雪花能夠透得過這煌煌劍意威勢。
淩雲三劍,筆繪天芒。星輝爲墨,大地作紙,張雲這一劍畫地爲牢,将那場被砸亂了陣腳的風雪盡數攏在一處,不得脫身。
風雪劍意之外有一掌削切而至,無法無相,不陰不陽,隻取“快”之一字,掌勢在聲之前,其目的正是要破那天筆繪制的無形樊籠。
淩雲四劍,瞳中訪古。張雲目光微移,瞳中芒由心而生,流轉于氣機之間,無所在,無所不在,以同樣的無法無相之能倏忽間落在那手掌之上。這一眼重逾千鈞,叫那手掌去勢銳減。
風雪驟疾百倍,盡彙于一點,有一指從雪中顯形,剛好落在樊籠鎖眼的要害位置。那出受阻一掌借機回收複至,籠内籠外指掌相合。張雲冷眼望氣,手中劍微挑,樊籠松開些許,于是被那指掌内外破作無數碎片四散紛飛。
出籠風雪未見歡喜,得逞雙掌更是疾退不攻。這二人很明白張雲爲何突然撤收樊籠,更明白此時若攻便不得不付出一人重傷的代價。
張雲并未曾考慮對手是否瞧得出自己安排,三劍占盡了上風的他又怎麽會在乎對方如何想法?既然撤樊籠意在自置于險地,那麽下一劍自也就應運而生。
淩雲五劍,苦中作樂。有若方有樂,涉險才能得。頭前三劍優勢自行棄之不顧,張雲這第四劍才能點出那龍睛一筆,從風雪中透入,自掌影間行走,如入無人之境。
天雲中有紫雷響應,光影閃爍似有仙人九天落威。
遠遠短過眨眼的時間之内,張雲這一回身間引了個天地色變,風雲相随。已然亂起套來的滁州城中,大部分百姓都幸運地見到了天空中那許多次紛繁奇妙的光景變化。于是一時間無數人開始奔走相告,說有神仙下凡,有蒼天顯靈。
隻有極少的人知道,那是張雲每有劍出皆以十成全力方才引發的結果。正因爲他這四劍盡其所能,方才牽引無窮氣機,天地仍爲之共鳴。
作爲張雲劍指所向首當其沖的目标,狼狽退出劍影所覆範圍的端木玉和單瑞二人怪叫連連,那聲音聽來明顯是非但沒能占着偷襲的便宜,反而是吃足了苦頭。
張雲四劍發畢,整個人身周隐隐有無形氣機流轉如長江大河,頭頂雲開光明落,光明與氣機以其爲心,将周圍十八丈内盡數夷爲平地,纖塵不留。
邊江擡頭看天上異變,眉毛連抖了數下,有幾縷胡須忽然斷開飄落。端木玉的長生雪沒得手,反而差點被張雲一記苦中作樂刺穿了腦袋,眉心那一點血珠就是證明。單瑞左右兩邊小臂上各有一道觸目驚心的血口,不過他身上最重的傷卻是腹部那個明顯的足印。若不是單瑞關鍵時刻強行蹲下數寸,若不是端木玉拼着左手五指盡傷強行拂去張雲長劍,此刻的單瑞都必然已被張雲一腳踏碎了丹田。
姬妍看着一切瞬息發生和結束,面無表情,一動不動。不是她不想,也不是她不覺得震撼。任誰親眼見到這個不足三十的男人用出這等可怕的劍法,搞出如此誇張的威能都不可能不動容。她隻是有任務在身,她需要确保自己右手的五根手指插在身前這女人的脊背裏,保證不會被張雲強攻擾敵之後突襲搶了人去。
直到塵埃落定,張雲收劍,姬妍方才笑道:“果然奸猾,你連踹人都是假的,我說得沒錯吧?”
對方即使以全力連發四劍,真正的目标也不是端木玉或者單瑞,甚至不是一直觀望欲要偷襲的邊江,而是她這個手中掌握着籌碼的人,自從察覺到他們四人存在之後,一直如此。
張雲收劍歸傘,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有十幾片指尖大小的渾圓布片落下,那是端木玉指尖長生雪未能湊功的餘威。張雲不屑地瞥了眼端木玉,随即目光落向姬妍笑道:“哪裏話說的,我比剛才跑了的那三個可是實在了不知道多少倍。”
邊江哼哼道:“少來廢話,紫翁山和蘇家是故意的,你也一樣。人在我們手裏,你别指望能硬搶,所以還是動嘴的好。”
張雲揚眉,一臉吃驚道:“故意的?我還以爲你們這對烏龜王八是商量好呢。”
“小子,别太得意了,眼下誰占主動你看不出來?居然敢罵人?”端木玉被張雲那一眼瞥得本就一肚子火氣無處釋放,此刻摸到了眉心一點鮮血更是火冒三丈。
張雲撇嘴笑道:“我罵你什麽了?”他這話接得極快,可憐正在氣頭上的端木玉沒過腦子就大聲應了一句。
“你罵我是烏龜王八……”
“蛋!”張雲這一字精準無比地接在端木玉的話尾,結結實實地把一句“烏龜王八蛋”湊了個齊。
端木玉面色漲紅,上步就要動手,好在邊上就是單瑞,一把扯住了他沒叫這位陰使沖動行事。
張雲心中微歎了一句“來得隻有端木玉多好”,臉上卻依然微笑不斷。他輕輕拍拍懷中沉睡依然的劉小四,待小家夥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這才向那滿眼皆是期冀神色的女子溫聲道:“嫂子,小四很好,你如何?”
那被姬妍握了脊柱不能動彈的女子明顯聽到了張雲的話,可她除了從眼中透出感激和安慰之外并沒有出聲,沒有動作,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動。
姬妍柔媚的目光與張雲望來的眸子對了個正着,二人之間的空氣立時出現了足以擾亂光線的扭曲。
姬妍那細而矛的聲音響起:“張雲,我活了很久,至少也有足夠的内力去應付你這瞳中劍的手段,何況山海望氣的本事當年我也曾見過多次,還是不要再試爲妙。萬一我這手抖了,大家就隻能生死以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