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空而非攪亂或者閉鎖流轉,這一手比起其它的任何手段都要徹底得多。八卦陣上的缺口正好變成了氣機流出的口子。七人内力流轉間将流出缺口的氣機強行駕馭,與陣外氣機逆流攪亂,形成一層完全閉鎖的牢籠可謂是雙保險。
無氣機可用,那麽剩下的就是真正的七對一。這七人各個都是羅、蘇兩家供養了二十年以上的武學高手,任何一人拿出來放進江湖中都會是稱霸一方的存在,而這些人之所以安靜了這許多個年頭,不得不說羅義和蘇萬貫二人在馭人一道上有很強的手腕。此時七人聯手,除去那飄渺難測的氣機影響,實打實的内力碰撞這種事,這七人又會怕誰?
于是當張雲最終決定執劍破其乾位時,便陷入了一個怪異而危險的境地。這八卦陣中氣機真空,敵人可能在七人之中任意位置發出足夠傷害他的一擊,而張雲此刻除了自身實力能做的事情,望氣之法所能産生的優勢已然無法派上用場。
去繁存簡,返樸歸真?這一手倒不是漂亮,身陷敵陣的張雲居然還有空在心裏贊了一句。
張雲十指運動如飛,驟然離開傘柄,雙臂雙掌雙抱大球,體内真氣磅礴而起,随即在雙掌壓縮到極緻。這兩股被他壓縮到極緻的内力彙于一點而發,刹那之間将八卦陣内的空間盡數占滿。
七人中帶頭那老者并指立掌,已有其餘六人内力狂湧而入。雖然他感覺到陣内突然之間有巨大真氣球膨脹而起,卻因爲内力流轉已到了不得不發的地步,隻好硬着頭皮雙掌并出。
張雲隻覺得背後如中鐵錘,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的體内感覺好似翻江倒海,喉頭腥甜濃極。
老者見自己一掌雖受阻卻仍能建功,立時大喜過望,雙掌交錯轉而再推,意欲乘勝追擊将張雲一舉打落下風。其餘六人見狀立刻再調内力,原本的三成真力變作半數,幾乎就是那首當其沖老者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
張雲一瞬間似是落入下風,但對手兩推之間終有間隙,就是這小小的間隙讓他轉回身來得以正面對敵。
在外人看來,張雲并沒有立刻收回如同障壁般膨脹開來的真氣,是因爲他如果收回之後就無法有效應對其餘六人的偷襲。但是眼下的狀況如果張雲不能立刻改善的話,與那七人之力合一的老者再過幾招,似乎不用他自己收起,那真氣罩子也會因爲對方集于一點的狂攻散開,結果實際上并沒有太大改變。
場中八人,除了張雲之外無不認爲此役張雲已步向敗局。
張雲不知道别人怎麽樣,也懶得去猜,不過他心下倒是在暗自慶幸,慶幸眼下遠非必死或者必敗的局面,慶幸自己在這十年裏曾經考慮過望氣之術如果無氣可望會是怎樣一種狀态。就在他強行壓抑住剛剛對手那一擊并且成功借機轉身的同時,那十根因爲他的括動而驟然拉伸的水織絲開始收縮。
上百道呼嘯聲突然響起,讓那幾乎因爲張雲這一突而得到所謂“勝機”沖昏了頭腦的七人突然間想起了一件絕對不應該忘記的事。
詭兵門有飛煙儡劍,自創始之人往下,古今僅得張雲一人可縱劍一百單八。而此刻他們陣中的張雲手中隻有一柄銳器,那個造型略顯怪異的傘柄卻仍然在他手中。
一百零七柄被無數根水織絲操縱着的鋒銳長劍電射而來,從四面八方同時向那七人所在攢刺,飛芒光耀如雪,映得天地間驟然大放光明。
殘八卦中的七人同時感應到了巨大的危險,但在同一時間裏,超越了那危險感覺的巨大誘惑也出現在他們眼前。張雲居然收起了爆出體外的真氣障壁,就如同将軍卸甲般将自己最爲堅實的防禦放棄,轉而好像是要與那雙掌交錯而至的爲首老者比拼内力高下。
誘惑和危險并存,而且選擇權甚至全部都在這七人手中。這種難以形容不能言表的感覺幾乎讓這七名本就抱以必死決心的老供奉感覺自己的本心幾乎失守,尤其是那位彙七人之力于一身,如臨仙人之境的領頭老者。
仙人姿或者稱之爲仙人境界,這是近十年以來,以張三豐爲首的一批武林絕頂高人因爲亂世而入世之後産生的對于習武修道之人所能夠達到境界的又一個新名詞,也是在原本的頂尖境界之上的又一重難以企及的存在。
此刻那領頭老者就正在體會着神仙人物所能擁有的強大到難以想像的實力,更能夠體會在這種層次之下,生命是多麽寶貴,多麽需要珍惜。他真的很想撤陣以避那一百零七劍,因爲隻有這七人同活,以後才會再有機會體驗那種身臨仙境的感覺,有機會登高一望那神奇層次的美妙風景。
但他能夠就此收手并且帶着另外六人散陣離去麽?如果這個陣法包圍之人不是張雲,也許可以。
爲什麽說不是張雲?最簡單的原因就是蘇家與紫翁山對于張雲的仇恨幾乎可以說是根深蒂固,尤其是紫翁山羅義張雲之間更有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更高一級的原因自然就是這個年紀不到三十卻把武道修到了恐怖境界的男人已經開始插手逐鹿之事,元廷會派出秘密部隊參與截殺之事就是最好的佐證。
不過這兩條原因并不能夠讓這位老者就此選擇拼命。因爲以他今時今日在蘇家的地位,就算真的收手不幹,蘇萬貫那個比他小了兩輩的後生也不能把他怎樣。
真正的原因,說到底還是因爲陣中困的人是張雲。那個十年前攪亂了武林,十年後又以無敵之姿、橫掃之勢踏入江湖的男人。這個手段強大心性狠決的男人從不畏懼殺人,更不會做出斬草不除根那種愚蠢的事情。那麽既然到了人陣搏命的境地,此子又會如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