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妙玉長袖微抖,怒氣讓她的面容有些發紅。拉着妻子袖子的蕭生能感覺到妻子體内幾乎暴起的純陽内力,他的手微微下滑,拉住了妻子的手,然後輕輕握了握。
傳音是沒有意義的,但蕭生自有夫妻心靈相通的手段。嵇妙玉最終平靜下來,淡淡地開口道:“嵇家陽法未絕,将來也一定會傳下去。”
嵇玄峰剛要說些什麽,卻忽然變成一聲苦笑。
阿直忽然身子一歪,肩頭一道血口子不深不淺,剛好處于不能忽視卻也無大礙的狀态。
嵇妙玉緩緩落座,這一次她才真正平靜下來。蕭生一臉無辜地看了看挑眼望來的嵇玄峰,那意思是老婆雖然是我老婆,但她可是現在你們嵇家陽法唯一的傳人,你老自己看着辦吧。
嵇玄峰最終還是沒多說什麽,畢竟當事人的阿直都隻是無奈地笑笑便坐回原位喚來手下包紮。
“畢竟張雲此子已不再如入城之初那般自如,是時候把咱們這次真正的籌碼抖落出去了。”嵇玄峰輕輕敲着桌面,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動,忽然皺起眉頭望向蕭生,“誰先誰後很有講究,不過蕭生啊,你把孩子塞給蘇家這一手玩得不嫌太狠了麽?要是被那胖子看出真正用意,給咱們來個魚死網破一起玩完,那這一趟前後死掉的人可就都白搭了。”
蕭生作爲此次滁州聯合的始作俑者,大部分計策自然都出自他手,其中就包括了對于劉老四家人的分配。
劉老四死後,從地窖中搜出他母親、發妻、兒子三人。蕭生要走了歲數最大的劉老四之母,而劉老四之妻則落在天陰教手中,最後看起來最爲關鍵的劉老四之子卻被蘇萬貫以蘇、羅二家要走。
即使是在張雲殺掉羅家供奉和嵇家怪胎之前,嵇玄峰自己都還不明白爲什麽蕭生要放棄最爲重要的一個籌碼。可就在嵇妙玉因爲嵇懷靳之死幾乎發怒時,心境微動的嵇玄峰忽然間想通了自己這個侄女婿到底是什麽意思。
不由得感歎商人的心思真是比他這個幾十年的殺手之王要來得缜密可怕得多。嵇玄峰恍惚間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老了,随後他又把這個領頭抛出腦外。自己帶着整個殺手組織投奔了那人,自然就要體現出應有的價值,何況此次把那個絕對有能力攪亂整個江湖的男人殺掉的機會,無論如何也他嵇玄峰也不能放過。
蕭生嘿嘿笑了一聲,拿眼瞟了一下坐在右側那些殺手,并沒有立刻接嵇玄峰的話。
嵇玄峰眉頭又緊了三分,語氣自然也收緊了不少:“這些兄弟都跟我同生共死的,不必相瞞。”
蕭生并沒買嵇玄峰的賬,或者說自從嵇妙玉發火之後,這位經商甚至比做魔頭時間更長的男人就不再相信這些殺手。他把目光掃過這些爲目的會不擇手段的殺手,最終笑了笑說道:“籌碼越大,位置自然就越靠前。可咱們的對手不是虎豹熊狼,是天上的神仙,抱以無敵之姿,欲以一己之力定鼎江湖甚至是定鼎天下的瘋子。啧啧,比起來我哪配自稱魔頭?”
蕭生的話至此爲止,沒有多說一字,也并不詳細,卻已經足夠讓嵇玄峰之外的殺手們吃驚,然後花費足夠大量的時間去消化。也許嵇玄峰不夠滿意,但剛剛嵇懷靳的死訊引發的嵇妙玉的怒火卻讓他能夠明白蕭生的意思,也知道無法多說什麽。
既然要同時試探多方,就要負擔起相應的代價,何況嵇玄峰自認爲很清楚蕭生的意思。
嵇玄峰不會再讓蕭生多說什麽,但不代表他會就此讓整件事都順着蕭生的路數走。他輕撫下颌,沉聲道:“蕭生,下一步該誰出手?”
蕭生并不意外嵇玄峰在聽完自己的話之後突然把問題提一以自己這裏,他應聲而起,與投來關心目光的妻子相視一笑,随後說道:“如今張雲總算開始真正被消耗了實力,下一個安排出手的自然就是最按不住心頭殺意的。不是鞑子,不是我蕭生,更不是你們這些跟張家交過手的人,那麽除了天陰教,自然就隻有兒子被那張雲搞死的紫翁山羅家。”
蕭生微微眯起雙眼,聲音變得好似巨利在前猶自強忍的商人般,居然有絲絲顫抖:“不管是妻先還是兒先,結果都差不了多少。不過咱們卻要花些力氣,确保先出去的完蛋之後,另一位還有膽子出去。”
“如何保證?”開口的不是嵇玄峰,而是排行殺手榜第二位的“虬髯客”劉章。這個大胡子人壯聲粗,不過腦子可不粗。既然嵇玄峰跟自己親侄女都鬧起了不愉快,怎麽還能讓他繼續去跟這個從外到内都精明到極緻的侄女婿對話?自然隻能由自己這個行二的家夥頂上。
蕭生瞥了眼劉章,略有些驚訝于這個看來應該是那種五大三粗就知道動刀子砍人的家夥居然心思如此細膩,不過也隻是略略驚訝而已。他比劃了一個推的姿勢笑道:“怎麽推?當然就是用手推啊。天陰教眼巴巴地要去了劉老四的老婆,蘇胖子死乞白賴地搶去了人家的兒子。我不敢說蘇胖子猜不到我的用意,不過天陰教四個自視甚高的家夥我卻可以打包票沒聰明到可以跟我玩交易的地步。所以下一步出手的十有八九是蘇胖子,用掉了籌碼之後張雲必然會出現一個足夠吸引人的破綻。不論這破綻是真是假,隻要能夠算是一個‘破綻’,那咱們就可以派人示之以餌,那麽聰明自信如張雲自然會成爲那隻失去天陰教出擊的手。”
“天陰教猜不到,蘇萬貫猜得到。爲什麽會是蘇萬貫先一步用掉籌碼?”劉章繼續發問,他确實有疑問,也存了讓蕭生把話說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