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懷靳雙掌之間有一劍,血從掌縫之間流出,不過相比之下倒是嵇懷靳那張蒼白卻興奮到了極點的臉更加惹人注意。
“前輩,不如就此作罷可好?”張雲眉宇間不再如入城時那般自如潇灑,但仍然鎮定自若。
嵇懷靳一咧嘴似是想笑,誰知道一個沒忍住還是把胸口那一直壓着的血嗽了出來。他強行止住因爲顫抖而讓張雲手中劍又進了一寸多的雙掌,不過這位嵇家出産的怪胎似乎不怎麽在乎手掌上又寬了些許的傷口,看着對面張雲嘿嘿笑道:“作罷不好,如果你沒這麽強,興許我真就作罷了。不過現在嘛,哈,必須分生死!一定要分生死!”
張雲眼底精光一閃,聲音也随之冷了幾分:“我敬前輩三分,前輩不打算笑納?”
嵇懷靳滿臉狂決,哈哈大笑道:“少說廢話,你難道看不出我是嵇家的人?難道你小子會不知道天下第一殺手實際上就是當年叛出嵇家的二爺!?你不想說還是故意不說?我替你說了,來吧,這樣總能分生死了吧!?”
張雲牙關一收,上下牙扣出咯吱聲響。
“好,你求死,我就讓你得死。”張雲不再笑,不再刻意去稱呼對方“前輩”,寒冷的語音透出了足夠的殺氣。
“好啊!”嵇懷靳臉上的狂氣上升到極緻,合十的雙掌驟然放開,一記蛇咬繞劍而上,目标不是張雲執劍柄之手腕,反而是握劍的手指。
張雲滿面寒霜,右手倏忽松劍不理,猱身而進,左掌翻腕而出,天空似有龍嘯音起。張雲體内真氣遁着一條奇異路徑直沖左掌,正是龍皇掌中的一招怒龍出海,勢如大海,勁力亦如大海般深蘊無限。
嵇懷靳一記蛇咬本就是要迫對方換招,自不會用足。張雲撒手棄劍,他立刻随之變招,剛烈至極的純陽内力傾巢而出,方圓數丈之風的空氣似乎瞬間都被點燃。嵇家陰陽雙法,除去他嵇懷靳這個怪胎之外,就隻有那個極合他心意卻最終嫁給了那魔頭的閨******法風息,以嵇家族長和那個不久之前才重返家族已經把此法修至巅峰,而家庭之中大多數人也都以修此功爲榮。
陽法烈日,自創功族長之後,嵇家便隻有嵇懷靳這個從小就被人稱爲怪胎的家夥練到大成,而追随着他的腳步苦修陽法的嵇妙玉卻在見到大成門檻的時候因爲嫁給還報星君被家庭趕出族去。
啧啧,那丫頭的成就已經超過我這老頭子,死又何妨?何況是與這張雲小子生死一拼,值,實在是太值了!
狂笑聲中,嵇懷靳雙掌圈如烈陽,自東方起,不論對方如何應對,隻以光照其首。
我乘雲登仙,有龍拉辇,日月相随,帝皇何懼區區虛假烈陽?同樣無視對手招式的張雲自下而上,掌力每進一分便強一倍,經絡之中勁力如潮疊進,海起巨浪,龍出仙人現。
轟然巨響起,氣機暴散,無數門窗炸裂。
嵇懷靳雙掌距離張雲頭頂還有數寸,隻是力消勢止,再也沒有擊中目标的可能。
張雲收回陷在嵇懷靳胸口的手掌,輕輕咳了一聲。面色有一瞬蒼白的他在直起身子的時候已然恢複正常,輕輕嘟囔了一句“陽法烈日,還剩下個女子”,然後緩步向前走去。
沒有人注意到張雲垂下的左手臂上青筋暴突,剛剛開始平複。所有仍然活着的能夠看到這一幕的人,那些來自滁州數方合作勢力的人,隻是震驚于兩位老者的死,震驚于張雲那非人的神功,無敵的姿态。
計光玄或者應該稱之爲嵇玄峰的天下第一殺手此刻正安靜地坐在一處簡單尋常的民居之内,右手坐着蕭生與嵇妙玉夫婦,左手則是接連而坐的劉章、阿直、老黑、宋明、祖不死和荊柯六人。這座江湖之中最爲頂尖的殺人者眼下都在這間屋中,若非這是滁州,若非這滁州城中進來了一個幾乎非人的人,也許這間小屋中的力量就足以完成任何一件刺殺任務。
“阿直,說說你見到的。”嵇玄峰永遠都是那般安然神态,根本看不出半點深沉,更别提瞧出他就是天下武人最爲畏懼的第一殺手。
外号“無影蜂”的阿直一直都沒有姓,甚至于嵇玄峰打算把自己的“計”姓送給對方,這個從殺手組織成立就始終跟随在他左右的沉默男人卻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擁有一個“姓”的機會。
阿直站起身,走到屋子中間,二話不說直接拉開架式比劃起來。
蕭生是第一次見着殺手集團,并不明白對方的行事方式,是以剛剛看到這位排行第三的殺手開始比劃的時候有些意外,心想難道自己還得能讀懂這些比劃才行?這人是啞巴?
随後蕭生就明白了阿直的用意,因爲他比劃的不是一個人,更不是一種無聲的語言或者套路。那是兩個人之間的戰鬥,清晰而緩慢。
“重劍?”蕭生聲音高高挑起。
江湖中使重劍的人不多,能讓蕭生提起興趣的人更少。
嵇妙玉點點頭道:“是羅家那個悶罐子,沒想到從你手底下逃了性命,卻死在張雲手中。”
蕭生苦笑道:“還成我了欠那小子一個人情麽?這姓羅的到底從哪冒出來的?我當年花了數月的時間找他卻沒個結果。早知道他在滁州,我就當先去尋他。”
嵇玄峰笑道:“尋什麽尋,我早知道他在滁州,沒告訴你小子不就是怕你這個锱铢必較的家夥去讨債?老實看完。”
阿直繼續比劃着,但此刻那使重劍的人已經死了,張雲的對手變成了另一人。
“三爺爺?二叔,你讓三爺爺去耗張雲的本事!?”嵇妙玉才看阿直比劃了幾下便霍然起身,連開口的聲音都變得尖銳了許多,若不是身邊蕭生及時伸手拉住了妻子,嵇妙玉說不得就已經走到嵇玄峰身前指着對方鼻子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