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沒多少人熟悉他,主要是因爲紀甯到京城之後,做事低調,沒趣拜訪過什麽有名的學者,更未有過什麽露臉的事迹,反倒是榜眼顧玉明鬧了很多轟動的事情而爲人所熟知。
現在紀甯,突然用一首具有現實意義的詩詞,在殿前賜宴這樣的場合,着實讓在場的學子們體會了一下什麽是詩詞所帶來的震撼。
很多人都在想:“這算詩不算詩,算詞不算詞,又不是純粹文章的文字,爲何有這麽大的魔力,可以讓我回味良久呢?那賣炭的老翁,仿佛就在我身邊啊!”
趙康政問道:“狀元紀甯,出來讓朕叙話!”
這句話表明,趙康政也不認識眼前的人誰是狀元。
紀甯從人群中走出來,站在所有翰林和進士之前,隻是将雙手拱起,行禮道:“臣紀甯,見過陛下!”
見到紀甯出來,其實在場很多人是認識的,尤其以當權派知道紀甯爲多。
那些朝官和中下層的官吏、學子,多半都沒聽說紀甯是誰,但崇王府、惠王府、文仁公主、太子、李國舅等人,都聽說過紀甯,并且都有過不同程度的籠絡,可以說,紀甯現在的名不見經傳隻限于普通官員和讀書人,反而是上層社會的人對他了解更多一些。
尤其他還是準驸馬,趙元容自己選出來的夫婿。
見到紀甯出來,趙元軒心中是最激動的,她嘀咕道:“我就知道他很有才,本郡主那麽聰明,豈會輸給一個庸才?他出來了,出來了……”
趙康政打量了一下紀甯,微微點頭道:“紀卿家也算是一表人才!”
紀甯再微微躬身行禮,趙康政沒有就着紀甯一表人才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道:“紀卿家,你這首……詩詞,其中到底是怎的意思,不妨給朕說說,朕認爲你寫的詩詞中,倒也精巧,隻是很多内容,似乎跟今日的命題有所不搭!”
“回陛下!”紀甯語氣不卑不亢,顯得很冷靜道,“微臣的這首詩詞,乃說的是京城的宮市……”
“大膽!”皇帝還沒說什麽,龍城已經高聲叫起來,“你不過才是一個新科進士,居然敢妄自議論朝政?”
這話說出來,趙康政自己聽的也不是很明白,他對于宮中貨物的采辦流程,根本就不清楚,自然不知道其中涉及到哪些人的利益。
紀甯打量了龍城一眼,其實關于龍城會發飙的事情,紀甯早就料到了,因爲宮市背後最大的得益者,其實就是宮裏的太監,很多貨物的采辦,甚至都是宮中那些掌權太監自己主持完成的,爲了獲得的高額的利潤,強取豪奪基本已經不是什麽秘密,隻是不會涉及到朝中大臣的利益,所以那些言官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沒看到。
趙康政本想直接問什麽是宮市,但他又怕暴露自己的無知。
紀甯直接解釋道:“陛下,臣并非是要妄自議論朝政,隻因爲微臣曾在京城中,見到宮中采辦貨物之人,面對手無寸鐵的市集小商販,直接以極少量的銀錢,而将貨物帶走,小商販有怨言而不敢抒發,有怨惱也不敢明言,實在是如今盛世之朝的一點遺憾!”
在場很多老臣,尤其是韓翰林等人在心中得意,幸災樂禍地想:“這紀甯根本是不知好歹,敢直接把大永朝的弊端提出來,說的還是涉及宮廷采辦的宮市,這不是自己找死?”
他們覺得,但凡是涉及到民怨和朝廷弊端的問題,皇帝一定是不愛聽,并且會雷霆大怒的。
但他們其實根本還不完全了解趙康政的性格。
趙康政雖然是那種喜歡聽谄媚之言的昏君,但他曾經也做過一段時間開明的皇帝,而且現在紀甯所提出的,并非是大永朝全面的問題,隻是揪着一個小問題在說。
如此一來,趙康政覺得,既然是朕提出來百姓疾苦的命題,隻要你們别把大永朝的百姓說的有多麽苦難,朝廷多麽昏庸,朕是多麽的昏庸,朕還是願意聽一些“小意見”的。
你可以批評朕,但不能揭朕的痛腳,說什麽災荒、流民的,就是在打朕的臉,朕的江山怎麽會有這些東西?
但如果是什麽連朕都不知道怎麽運作的宮市,隻是下面有人在中飽私囊而破壞了朕的聖明,這才導緻大永朝出現了一點小問題,那朕很願意在這裏表現自己是有風度和氣魄的皇帝,主動提出更改。
如此一來,朕不但不顯得昏庸,反而顯得是個知錯能改的聖主!
果然,趙康政聽到紀甯所說的事情之後,冷冷打量着龍城,問道:“宮廷采辦的事情,是由誰負責的?”
龍城這下差點雙腿都要站不穩了,他緊張道:“回陛下,宮廷采辦,乃是由内侍監負責,具體涉及到不同的内監衙門,并非由一人負責!”
皇帝一聽,更覺得有面子,還不是大問題,那查查是哪個職司衙門的太監在宮市上鬧事,更簡單了。
但趙康政還是表現的很憤怒,喝道:“混賬!内監不過是宮裏的奴仆,你們隻是服侍皇室中人的,居然敢中飽私囊,壞了朝廷的綱紀!此事必須要徹查,若誰在其中中飽私囊,一律問罪,決不姑息!”
龍城趕緊跪下來道:“是……是,陛下!”
這會他頭上冷汗直冒,因爲這件事最大的得益者,其實就是他自己。
到此時,趙康政才笑看着紀甯道:“紀卿家之前雖然并非朝臣,但卻可以忠君爲國,有體察百姓之苦,與民同樂之心,實在是所有讀書人的楷模,如今更是高中狀元,更是體現出,有胸懷之人才有成就的道理。爾等學子,更應以紀卿家爲榜樣!”
才兩三句話的工夫,趙康政就已經把紀甯樹立爲讀書人的典型,這變化之快,讓在場那些自以爲了解皇帝的大臣和讀書人,都已經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