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士子看來的一條捷徑,到了紀甯這裏,就成了一條“不屑于”走的路。
倒不是說紀甯清高,隻是因爲紀甯從開始就給自己定下了從正規渠道參加科舉,并且從進士進入到文廟這麽一個既定的方向,他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人生目标。
在完成自己的策問題之後,紀甯便開始進入了漫長的等待時間。
進入到第三場考試之後,号舍内的社火環境已經算是比較“惡劣”的,紀甯自己也覺得在裏面很不适應,天氣的寒冷是主要方面,再是越到最後,他越不敢生火,免得不小心把試卷什麽點着。
紀甯這邊倒也安甯,沒聽到外面有敲鑼打鼓的聲音,這說明這邊的号舍并未着火,至于别的方向的号舍是否有這麽幸運就不知曉了,基本上每屆的會試都會有号舍着火,主要因爲這些士子們大多都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讓他們自己生火做飯取暖,沒把房子燒了,或者是一氧化碳中毒出點什麽事情,似乎就不是他們的風格了。
一直到二月十七下去,号舍才統一進行收卷,所有考生的卷子将會被彙總起來,然後把三場的卷子整理到一處。
至于考生這邊也不能馬上出場,而是統一要在号舍内再歇宿一宿,到第二天早晨才能離開。
最後一天的号舍裏,鬼哭狼嚎的什麽聲音都有,畢竟卷子都已經交上去了,這會還不能走出那小小的号舍,但大聲說話已經不被阻止了,周圍号舍住的是什麽人,互相之間說說話,并且吟詩作對,或者是相約出去到哪裏喝一壺,這都是可以的。
紀甯自己留在号舍中,從小方孔看着外面一輪明月,他心中所想的,仍舊是那個讓他牽腸挂肚的“蘇蒹葭”,隻是隐約中,又有一個模糊的影子蓋在上面,連他自己都預想不到。
不是跟他有肌膚之親的上官婉兒,而是一直跟他亦敵亦友的文仁公主趙元容。
“我怎麽會想起她?”紀甯自己也覺得奇怪,他自己也知道,人的内心其實是很複雜的,至于會想起誰,很多時候都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這天他睡的仍舊很晚,但大多數的考生睡的比他還晚,到後半夜都能聽到有人在嚎叫,也不知是因爲科舉發揮的太好而興奮,還是情緒低落在發洩,又或者單純隻是因爲怕黑想嚎兩聲壯壯膽。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外面的官兵便在敲門:“這位老爺,您起來了,貢院要開門了,您可以回去了!”
紀甯問道:“各處的考生都一起嗎?”
官兵道:“并非一起的,都是順着下來的,咱這一科的也快,您隻管準備一下,把該帶的東西都帶着,小人爲您開門!”
紀甯還睡的模模糊糊,想起來自己還有半根蠟燭沒用,便點燃,照亮着把自己考試的筆墨收拾起來,裝在考籃裏,至于殘羹剩飯的他都統一倒在木桶裏,然後收拾心情出來。
在小小的号舍裏生活了九天十夜,連他自己都感覺到外面的世界很陌生,連空氣都是格外清新的。
“這位老爺,您跟着小人一起出去,路上可别單獨走,如果出了什麽事可就不好說了,等您離開了貢院,小人的事情不也完成了?”官兵還很謹慎,生怕讓紀甯出了什麽差池。
紀甯點頭,沒多說,與官兵出了貢院的大門,從龍門進來,又從龍門出去,此時貢院之外已滿是來接考生的家丁和馬車,很多人隻是顧着早點來,但想回去之時,發現馬車的路早就被堵着。
而紀甯老早就讓林義把馬車停在距離貢院有兩條街的地方,雖然前半段路需要他自己走,但也比乘坐馬車快的多。
這會他也不會去找尋什麽認識的朋友,他心中就一個想法,睡覺。
最好睡到昏天暗地!
……
……
回到家,紀甯果真是一頭紮進自己的卧房,洗漱和吃飯都省了,直接入眠。
雨靈和林娟兒很好奇,她們總覺得科舉是很神聖的東西,但見自家少爺的模樣,她們才知道科舉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好人也能折磨壞了。
一直過了正午,紀甯才爬起來,他打個哈欠,雨靈的小腦袋在卧房門口晃動。
見到紀甯起身來,雨靈高興地把手中的水盆端進來,道:“少爺,您可算醒了,飯菜都給您準備好了。”
“哦,上午沒人來找過?”紀甯起身來,拿過擦臉布,一摸還是熱的,心中不由溫暖,畢竟雨靈和林娟兒也不知他幾時醒來,很顯然兩個小妮子一直在爲他準備熱水。
雨靈道:“有人來過,是唐公子和韓公子派人來的,說是少爺醒來之後,請去悅升茶樓去找他們!”
“不急了,先吃飯吧,還要梳洗,這些天感覺自己都要發黴了!”紀甯道。
雨靈笑嘻嘻道:“少爺才不髒呢,少爺這幾天是否也有些孤獨呢?不如……讓奴婢服侍您沐浴吧?”
“嗯。”紀甯點頭。
雨靈很開心去準備洗澡水,其實那邊也早就準備着,林娟兒還在燒水,兩個小丫頭這幾天也沒什麽事可做,一直等紀甯回來,她們才感覺到自己在這個家裏的意義。
洗澡水準備好之後,紀甯自己躺在浴桶之中,頭發很長,需要雨靈幫忙梳洗,再到擦身,也是由雨靈來做。
突然,雨靈把小腦袋湊到紀甯耳邊,道:“少爺,您……是不是也很疲累,需要奴婢侍奉呢?”
因爲聲音很微小,也很羞赧,讓紀甯明白了她所說的“服侍”是什麽意思。
“不用了。”紀甯捏了捏雨靈的臉蛋,笑道,“你有這份心就好了,以後我定然讓你一輩子都留在紀府,讓你一生沒有什麽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