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朝廷想保持舉人的社會地位,以至于有舉人文名,就可以獲得一種崇高的地位,免除賦役是最基本的,甚至在考試之時,也可以不被嚴格搜查,隻是做一些例行檢查,這也是讓讀書人能看到希望。
對于大多數的讀書人來說,舉人終究是一個可以期盼的人生目标,而做一個進士,這目标是難以企及的,因爲天下人讀書人那麽多,三年才錄取三百人,這對普通讀書人的壓力太大了。
紀甯并未排在最前,但位置也比較靠前,他拿着自己的考籃,排隊一直走到轅門之前的搜檢處,有兩名士兵上來行禮道:“這位舉人老爺,請把您的具結和考試用具拿給我們一觀,有勞您了!”
言語之間頗爲恭敬。
紀甯把考籃遞上去,士兵們甚至都不敢翻動,因爲這是舉人公吃的東西,他們如果把食物給弄髒了也是罪過。
最後一名士兵提醒道:“這位老爺,您知道身上不能帶紙張和文字吧?”
“嗯。”紀甯點頭。
“那就請您進吧,這是您的号牌,您在左邊的丁字科考舍,過來個人,陪同這位紀老爺去号舍,找不到的話拿你們是問!”士兵是識字的,他們檢查具結的時候,會看到紀甯的籍貫和名字,也會有鄉試的成績,當士兵發現是當屆應屆的舉人,會格外小心,因爲這些人很可能是才學絕佳的,而且這些新晉的舉人心高氣傲,很容易鬧出一些事來,必須要巴結着。
相反那些參加過幾次會試的老考生,銳氣就不會像這些新晉舉人這麽足,說話便不用太客氣。
因爲紀甯還是應屆的金陵鄉試解元,在這些士兵看來就有些恐怖了,畢竟金陵鄉試也是江南鄉試,而江南向來是盛産才子的地方,一個江南鄉試的解元,或許比一個進士還難考,之前的江南鄉試解元,經過幾屆的會試之後基本都中了進士。
有士兵過來引路,帶紀甯往考舍的方向而去。
跟鄉試号舍帶路的就是場外監考的不同,在會試中,帶路的士兵把紀甯帶到号舍之後便會離開,第二天監場的士兵會換上一批,這樣裏面的考生就完全不知道外面的士兵是誰,杜絕了收買外面士兵的可能性。
而且是每一場考試一換,也就是說九天的考試會換三次門外守衛的士兵。
這些士兵都是來自于京師大營,在一個重文輕武的時代,這些士兵的地位也不是很高,他們在一個普通的讀書人面前都會顯得很自卑,更别說是在紀甯這樣的舉人公面前了。
“老爺,這就是您的号舍,您比對一下看看對不對!”
帶路的士兵并不識字,但他們之前會熟悉場地,所有的士兵都要知道自己那一科的号舍是在哪裏,甚至一些簡單的文字也要背下來,比如說甲乙丙丁,比如說壹貳叁肆。
紀甯的考舍,是丁字科的陸伍,而丁字科光是号舍就有近一千個,紀甯的号舍在所有号舍中算是非常普通的。
這次會試的考生數量,大概有一萬一千多人,考生的總數量也是驚人的。
紀甯進到号舍之中,先要檢查一下裏面的設施是否完全,包括了睡覺的木闆,沒有被褥,也沒有水盆或者是其餘的生活用品,連喝水的竹筒或者茶碗都是需要自己帶,裏面除了床闆之外,還有一個鐵盆,裏面會有木炭,旁邊還有一口很破舊的鍋。
除了這些之外,就是馬桶了,好在也是冬天考試,會試也給面子,爲考生所準備的都是嶄新的馬桶,不過即便這樣,在一個不過兩三平米大小的考舍内,守着馬桶考試也不是什麽很舒服的事情。
旁邊還有個木桶,用來盛放水的,除此之外就隻有一個筆洗,連桌椅都沒有,要考試把兩塊木闆拼起來,卡在牆縫中,一塊高一塊矮,一塊當凳子一塊當椅子,如果要睡覺,則把兩塊木闆并排放,高度正好。
紀甯穿着一些厚重的衣服進來,本來還是二月天,天氣十分陰冷,紀甯也是早有準備,如果白天溫度高,可以把衣服脫下來,當成是坐墊,到晚上可以把衣服當被子蓋。
而他所穿的衣服,也就是他之前準備的羽絨服,還有一件很厚的棉襖。
“這位舉人老爺,您先檢查過,如果沒問題,我們可要爲您上鎖了!”一名外簾官,也就是執事官走過來說道。
紀甯點頭,道:“沒問題了!”
說完,他自己也在臨時的木闆上坐下來,門被關上,外面稀裏嘩啦的聲音,最終屋門被上鎖,紀甯徹底跟外界斷絕了聯系。
當小門關上那一刻,紀甯在裏面感覺到很黑暗,好在門上有小孔跟外界溝通。
因爲有鄉試的經驗,紀甯也不覺得這裏條件有多辛苦,至少每屆會試的考試用具都是新的,這也是照顧到所有應考舉人的考試條件,而在鄉試中很多用具都是舊的,也照樣應付了下來,這會試在紀甯看來也就是小兒科了。
紀甯手頭上是沒有紙張的,至于卷子也要到第二天才能發下來,此時也沒有書本在手,在一個陰暗的環境中,他唯一的感覺就是孤獨。
外面的天也不暖和,紀甯沒打算生火,不過眼看天黑之後,考舍内還是先發了蠟燭和火折子。
“裏面的這位老爺,隻有三根蠟燭,您節省一點用,最好是留着考試用,至于這火折子,如果不管用了,可以跟我們說一聲,中間會給您換!”外面的士兵倒也是客氣。
紀甯沒應什麽,把三根蠟燭擺起來,他此時也有些無所适從。
第二天才考試,這時代的人習慣了早睡,而他的習慣是睡的比較晚。
換做以前,當一個夜貓子,讀書會更有精神一些,但到了貢院中,弊端也體現出來,入夜之後很長時間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