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學術研讨會上,涉及到前各家學術流派之争,一個個會将本色暴露,每個人就好像打了雞血一樣,純粹是爲争吵而争吵,爲了動手而動手。
好在禮部那邊也早有準備,在開這學術研讨會之前,就派人在旁邊看着,一旦有什麽争執,就會有人出來維持秩序,等這些學術界的大佬們被拉扯着回到自己的座位,卻還是誰都不服誰,沒辦法的事情,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沒有一個人流派有足夠的說服力來讓所有人接受,這就是個價值觀取向的問題,不能因爲别人學的是理學,就說理學不好,但也不能說心學或者是别的學派沒有其存在的道理。
這是個無解的題目。
紀甯心想:“朝廷沒事組織這種學術研讨會的目的是什麽,難道純粹是爲了讓這些儒學學術名家到這裏來打一架,比比誰的拳頭更硬?”
話說這會台子上的徐孺最是嚣張,拿起桌上的筆墨紙硯就往别人身上砸,甚至還往紀甯這邊丢過來,但準頭确實差勁,也沒打到紀甯的身上。
“徐老三,再這麽放肆,别說跟朝廷上奏,剝奪你的儒名!”台下有人威脅道。
“你們有什麽資格剝奪老子的儒名?老子的儒名可比你們這些後生高的多……”
動手不得,幹脆就打嘴仗,惡心人的話說多了也不嫌,紀甯感覺到這群儒生深深的惡意,他是抱着來聽儒學思想,見識一下當今理學、心學和雜學的最高水平而來,可不是來看這群人吵架打架的。
每個儒者,不但有自己的文名,還會有儒名,說白了就是在理學、心學或者是雜學思想中有較高造詣的,會被文廟所認證,獲得“大儒”的稱号,有了大儒的稱号,基本就是一張大永朝各地的通行證,到了哪裏都可以開壇講學,甚至可以向那些來聽課的學生收取一定的費用,作爲“車馬費”和“茶水費”,每次都能得不少銀子。
這就好像是一筆生意一樣。
有了儒名,很多人會對其趨之若鹜,但若沒有文名,走到哪都會被人所冷落。
整個大永朝,有儒名的人不少,但可以稱得上是“大儒”的,總數也不超過二十人,而且大多數都已不再出來講學。
這徐孺,就是大儒之一,在儒學界很有名望,所以他才會如此自負。
“肅靜!”最後,翰林學士劉檸終于忍不住怒吼一聲,登時将正在争吵中的衆儒者的氣勢壓下去,場面恢複了安靜。
所有人不說話,看着劉檸,想看看劉檸有什麽見地。
劉檸冷聲道:“朝廷請諸位到此來坐而論道,不是讓諸位争吵,關于心學和理學孰高孰低的問題,朝廷并無定論,既然諸位都覺得自己的學說應該被奉爲正朔,那就應該拿出自己的理據來,在這裏争吵有意義嗎?”
即便在場許多人心中不服氣,但他們還是保持緘默,畢竟這是翰林侍讀,在朝中有一定的影響力,他們雖然儒名很高,但充其量也隻是個儒生罷了。
也會有儒生從政的,但因爲其研究學問研究到很迂腐,他們在朝中也很難有很高的造詣,反倒是在文廟可能會有所建樹,所以即便這些人能考中舉人,他們也大多會選擇進入文廟,而不是入朝堂爲官。
劉檸也是氣的夠嗆,以他的名望,其實是沒法壓住眼前這些學術界大佬的。
他擺了擺手,讓禮部員外郎胡江卓上來說話,胡江卓理了理胡子,這才走上講壇,在衆目睽睽之下說道:“朝廷明年要見外蕃使節,是爲萬邦來朝,到時朝廷會有一場儒學的辯論會,爲彰顯我大永朝在學術界百家争鳴,到時誰若可在這次辯論會中表現優良,不但可爲我大永朝儒家所定名,陛下也會将此人奉爲我大永朝儒學界泰鬥宗師,列儒名第一……”
一句話,也說明了朝廷爲什麽要舉行這次的聚會。
朝廷是要給外邦的人展現朝廷内百家争鳴,是爲了朝廷的面子,這些儒者隻是被拉出來參加一場辯論會,當傀儡,最後被似模似樣封個宗師,再給個第一的名号。
讀書人都好面子,這些從事學術界的人也不例外,聽到這話,那些大儒級的人物都面露得意之色,似乎“宗師”和“第一”的名号已唾手可得,别人都不值一提一樣。
胡江卓繼續解釋道:“屆時,朝廷也會派出翰林院、禮部一些學術菁英,文廟也會派出一些德高望重的學士來參加,同場辯論競技,諸位可要有個心理準備!”
開始時在場的這些儒者還争吵不休,但聽說朝廷和文廟也會派人來跟他們争奪“宗師”和“第一”的名頭,登時又一緻對外。
徐孺怒道:“憑什麽?朝中和文廟,難道還有比在座之人學問更高的?”
“徐老三,你也不能如此自負,文廟中那些大學士和稱号大學士,不比你的學問高?”有人斥責道。
“他們那算什麽?研究幾個破文字,敢問有對理學研究比老夫透徹的?”徐孺不服氣,他最見不得别人诋毀他的學問。
開始已經沒有什麽争吵,但就是爲了讀書人的臉面,這些人又開始争執起來。
紀甯歎口氣,低下頭來,他雖然能理解這些人的思維邏輯,也理解不了這些人的瘋狂,爲了一個所謂的正朔之名,就要争吵,意義何在?
不喜歡心學的,始終不喜歡;不學理學的,怎會了解理學的博大精深?
“說是百家争鳴,但其實不過是百家争,沒見有什麽鳴!”紀甯輕歎着說了一句。
趙元容就在旁邊,似乎聽到紀甯這一句,她側目看了紀甯一眼,随即目光又收回。
胡江卓又道:“諸位,今日就當是來年盛會的預演,你們各自将學問整理,編輯成冊,朝廷也會刊印,當作天下士子的教材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