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還在于一個地域問題。
韓翰林很顯然是北方人,說話也是京城一片的口音,之前點出韓翰林身份的也是北方士子,北方人對于自己地域内的達官顯貴是很清楚的,在逢年過節,或者是一些小的文會時,都會請這些人出來,這也會形成朝廷中的朋黨。
南黨、北黨、金陵黨、閩粵黨等等,隻要是符合條件的同鄉,甚至是同族同姓,都會在朝中形成朋黨的勢力。
朝廷又明令禁止有朋黨行爲的,以至于這些朋黨都會很隐秘,或者即便成爲朝廷公開的秘密,隻要沒觸犯到權貴的利益,這種朋黨還是被默許存在。
幾人在茶樓中喝過茶,就要往貢院方向而去。
貢院和夫子廟,也就是孔廟是連在一起的,在往東走不到一裏,就是京城的國子監。
大永朝一共兩處國子監,一個是在京城,一個是在金陵城,而沈康之前就是京城國子監的祭酒,至于京城國子監祭酒,則是以文名而驚動天下的稱号大學士張文。
論及張文的學問,天下間也有很多傳說,有的人說他可以用詩文祭奠鬼神。
甚至民間還有很多傳說,在往貢院方向去的路上,唐解就在說這件事:“……張大學士當初尚未考中進士,話說他往京城去趕考,路上就遇到了一個村寨,這村寨中的人受人詛咒,幾代人中,男丁到了四十歲之前必然會死去,村中人都相信是厲鬼所爲,原因是在戰亂年景時,他們爲了避禍,殺了朝廷避難到地方的一對官員夫妻,那官員的妻子,卻曾是苗人,懂得一些詛咒。張大學士在村寨裏隻住了一天,就解除了這詛咒,連村寨中那些年近四十歲,已生病等死的男人,也都活了過來,你們說是否很神奇?”
宋睿贊歎道:“那這位張大學士可真是神通廣大啊!當時他用的什麽辦法?”
唐解解釋道:“有人說是寫了大篆的祭文,那時張大學士不過才是個舉人,但才學已經不得了,在定文名時就很高,他寫了不少的文章,都是足以讓當時朝野中的儒者驚歎的。那時他的一篇大篆文,居然就能解除災禍,想來也是那村寨的人感動了神明,冥冥中讓張大學士到了那村寨吧!永甯,你覺得呢?”
紀甯笑了笑,對于大篆和小篆能通鬼神的事情,他覺得是有效的,但很多事也不能下定論,因爲他自己也沒真正見過鬼。
但在他心中,卻覺得這“詛咒”,很可能跟什麽大篆小篆沒關系,關鍵在于一個毒物的問題。
那官員的妻子,很可能是用了巫蠱,說起來也就是“生物毒藥”,或者稱之爲“化學武器”,這種東西很可能是對男人有某種傷害,以至于在之後幾代人中會産生男人不到四十歲就死的情況。
紀甯道:“在下對于張大學士的能力并無質疑,隻是好奇,爲何當初那被詛咒的村民,不搬離那村寨,而要忍受這種被詛咒的疾苦呢?”
唐解哈哈一笑道:“隻是傳聞而已,我們又不知具體的情況。其實張大學士有多少能力,那也跟我們無關。”
還是涉及到地域的問題,張文雖然貴爲大學士,但因他是北方人,使得南方士子對他的恭敬并沒有北方人那麽強烈,也好像北方人對于沈康的崇敬也會大打折扣一樣,張文的很多傳說,南方人也是作爲一種茶餘飯後的談資說出來的,而在北方人中,可不敢這麽去亵渎張文。
……
……
說話之間,幾人到了貢院之外,幾人本以爲來的還是早的,到了才知道貢院之外早就是人山人海。
貢院作爲京城鄉試,以及未來會試的考場,這裏對于北方考生來說也算不得陌生,但對于南方考生來說,到這裏來就有些客場作戰的感覺。
貢院外,因爲當日的京城詩會,也多了許多小商販,他們所賣的東西,不是文房四寶或者是做學問的書籍,而清一色都是詩詞的書。
“瞧一瞧看一看,這裏有前朝大詩人張甯的著作,您不買也來看看,這詩詞可是好的沒邊了!”
“要做詩詞,一定要多看古詩六百首,這裏可有你不知道的古詩詞!”
……叫賣的人很多,但大概聽起來,就是鼓勵來參加詩會的人去抄詩。
什麽古詩六百首,其實在這時代也是不存在的,裏面所錄入的詩詞,很多都是打油詩,或者有些是不知名的學子所創造出來的,爲的是刊印後能在這種詩會行賣個好價錢。
說不定真有那種對詩詞沒什麽研究,一瓶不滿半瓶咣當的人,需要在這些小攤販手上買一兩本詩詞選集,再從中挑選出一兩首出來,作爲他自己的著作,回頭爲了彰顯自己的名聲,可能這種詩詞也會被刊印在京城詩會最後的選刊中。
知道是蒙事的,但還是有不少人在翻閱,有的是在找詩詞,有的則是純粹拿出來當笑話看的。
“永甯,快看,這些詩詞簡直是……贻笑大方啊,哈哈,這種詩詞拿出去也能見人?”趁着詩會還沒開始,唐解拿起一本詩詞選集在看,看了幾首詩,便覺得這些詩寫的很滑稽。
韓玉也道:“果真是難登大雅之堂,連平仄都不合,甚至還不合韻律,這種詩詞能有人要,那也就稀奇了!”
那小商販不滿道:“你們這些人,吹什麽牛?以爲自己的本事就強了?你們不買,自會有人來買。你們這些南方人,最沒什麽見識,還是我們北方人更有見地!”
韓玉大笑道:“如果你們北方人就寫這種詩詞,看來還是趁早找塊豆腐撞死,真以爲京城詩會是蒙事的地方?我們這些人來,雖然不求揚名立萬,也讓你們北方士子看看,到底誰才是大永朝掌握學問的人!”
言語之間,地域的關系鬧的很僵,這也讓紀甯多少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