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解等人所選擇的臨時落腳的客棧,處在崇文門内街的一塊,這裏是城南的區域,往北是一條标準的古玩街,可以看到很多出售古玩字畫的商鋪商販,而在往東的方向,就是一條崇文門内的水渠,有貨棧,周圍還有船隻在卸貨,力夫在搬運貨物,顯得很忙碌。至于客棧内,住的大部分都是南來北往的商賈,因爲才剛到十一月,距離來年二月的會試還有兩個多月時間,此時舉子進京的高峰期還沒有到,到臘月中旬左右,會進入一個高峰期,也會有一些寒門子弟本身沒太多盤纏的,會在年後進京城。
到那時,城中的客棧基本都會爆滿,就連一些獨門獨院的地方也會被人租走,甚至城中的廟宇和道觀,也會成爲學子們寄宿之所,更有甚者還會去京城的文廟去借宿,文廟通常在會試年也會準備不少的房間給來京城趕考的學子,隻是學子要進入文廟借宿,會有一定的掣肘,因爲要幫文廟做一些零散的事情來作爲補償,從而會影響了學子們認真讀書。
但凡考中舉人的,學問都已不錯,在社會地位上也很高,就算之前是寒門弟子的,也會得到一些士紳的慷慨解囊,這會也都不會太貧困。
在大永朝,身爲舉子已經進入到士族階層,可以在衙門裏當小吏,又或者去文廟打雜,可以得到一份人人豔羨的差事,隻是想進入朝堂成爲名動一方的朝官,又或者是想進入文廟作爲學士以便将來能有更好的晉升,都需要考中進士。
客棧的名字叫做“悅來居”,名字聽起來很雅,但在紀甯聽來已經覺得有些俗套了,天下間叫這名字的客棧有的是,也許是客棧原本就不是很注重做學子的生意,所以在客棧的名字上也沒有多附庸學問或者是科舉。就好像京城中靠近貢院和文廟的客棧,很多名字都取的很吉祥,比如說“狀元客棧”、“及第居”,學子也喜歡進這種客棧來,爲的就是個彩頭。
隻要起個好名字,客棧裏無端就能多客源,一間房的價格也能提升幾成。
紀甯住在天字上房,也就是客棧的三樓,唐解等人喜歡這裏的第一原因,就是因爲這裏的風景好,住的高一點,晚上就能看到崇文門内很多風景,包括一些花街柳巷的風景。
因爲京城裏的客房相對緊張,尤其是這家悅來居的,紀甯跟雨靈也隻能暫時住一間房,這房間格局也不小,分爲裏屋和外屋,外面也擺着一張床,恰好可以給雨靈睡覺之用。這其實也是方便南來北往的客商或者是學子,因爲客商或者學子爲了出行方便,都是會帶小厮或者書童的,尤其是商賈,人在外怕晚上被賊匪惦記,一定會需要在外間住一個人随時能支應着,所以京城的客房有很多都會有這麽“貼心”的設計,甚至還會有客房的外間有兩三張床,隻要裏面有什麽事,喊一聲,外面的人就會聽見。
“少爺,這裏會不會有些冷啊?”雨靈看着自己的小床,有些委屈道。
“很緊窄嗎?你可以先睡上去試試,回頭在房間裏生個火盆,不過需要通風,不推薦晚上生火盆。唐公子他們回頭會找京城的民居來住,我們看看不行也找戶民居,也不用距離他們太近,畢竟咱隻有兩個人,不過這樣有火炕,至少能暖和一些。小丫頭,到京城後,你就注意自己的保暖,别的事就不用太去在意了,先把自己照顧好,再來照顧我,知道了嗎?”紀甯道。
“哦。”雨靈因爲那天被紀甯拒絕的事情,還耿耿于懷,在收拾自己小床的時候也悶悶不樂。
紀甯也正在收拾,突然唐府的家仆到外面,敲門道:“紀公子,我家公子說,有一位福建的舉子,聽說紀公子等人到了這裏來,特地來拜訪,請您下去看看!”
“知道了,我收拾一下馬上下來!”紀甯說了一句,把自己的衣服先挂了起來。
他也明白,到了京城後,這事那事的不少,其中也有不少文會和應酬,所謂的文會,其實就是學子之間坐下來探讨學問,再說直白點就是一群學子找機會不務正業聚在一塊喝酒談風月,至于詩詞歌賦文章,那都是在找樂子之外的一點小的娛樂消遣。
紀甯也沒繼續收拾,跟雨靈交待一聲,下樓而去,便聽到有人喊道:“南方的船到了!”
外面一陣哄鬧聲,就連一些客棧夥計也沖出去,好似是看熱鬧,或者是有什麽好事。
“什麽情況?”紀甯下樓便看到了韓玉,問了一句。
“不知道,北方人說話的口音好奇怪,永甯,你能聽懂?”韓玉問道。
紀甯苦笑了一下,對他來說,北方口音的字正腔圓,才是他所習慣的,大永朝的官方語言其實是陝西話,那也是傳說中的“雅音”,但因京城的北遷,使得京城百姓的主要口音變成了北地口音,除了文廟做一些活動時還會用到陝西話,别的時候,就算是朝堂上,也都隻會用北地口音。
至于金陵城的口音,更類似于吳侬軟語,也就是江南的方言。
“能大概聽懂一些吧。”紀甯道,“不是說有位福建的舉子嗎?人在何處?”
“人就住在樓下,聽說你是本屆金陵鄉試的解元,想過來拜訪一下你。”韓玉笑道,“永甯,你還不知道自己有多有名氣啊。咱江南之地,一向才子遍布,在金陵的鄉試中,能拿到解元是非常不易的,即便一兩屆之内考中進士很困難,但金陵鄉試的解元在之後仕途中基本都會一帆風順。永甯你也很有機會一榜中進士,到時别忘了提拔一下哥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