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次紀甯頭腦中所多的甲骨文,很多都是他生平僅見,就好像是突然出現在腦袋中的,甚至這些甲骨文的文義,他都還不能完全領會。
紀甯心想:“難道這是之前丹書冊中所蘊藏的文字?我若将這些文字寫出來,會有怎樣的後果?”
“快點寫。”況淩見紀甯不動筆,催促道,“時候不多,如果實在一個字都寫不出來,可以将筆放下!”
紀甯收攝心神,這次他不能完全不落筆,如果他一個小篆都寫不出來的話,那别人還指不定怎麽編排他,說他沒才學,說他是沽名釣譽,說文仁公主假公濟私幫他來渡過難關,說他在崇王府的表現是走了****運……最關鍵的,是别人會懷疑他解元的名位是靠賄考得來的。
在紀甯尚未落筆時,一些人編排的語言已響起:“你們看看那紀甯,一定是寫不出一個小篆的,他居然未在丹書冊上留下任何的印記。”
“紀甯寫不出來,你們就能寫的出來了?”唐解替紀甯感覺不忿,出言喝斥道。
“怎麽,唐公子以爲我們寫不出來,要不要比試比試?”那說話的公子哥有些不屑道。
唐解正要說什麽,旁邊一個執事官道:“吵什麽吵,來觀禮還是來搗亂的?再說話,将你們都趕出去!”
而處在風口浪尖上的紀甯,卻是落筆,他要用小篆寫一篇文章,他隻是套用腦海中的一篇文章而已,這篇文章他也是非常喜歡的,就是曹植的《洛神賦》,此時他所要将曹植心中對于美好事物的向往,用自己的文筆寫下來,讓人感覺到其中的浩蕩氣勢。
在場新科舉人所能寫出的小篆數量并不是很多,多的能到二三百字,少的則隻能寫出幾十個字,跟一個秀才的水平差不多,而紀甯則開始洋洋灑灑寫他的文章,所有人就看到紀甯的筆鋒很迅捷,一篇文章在紙上如龍飛鳳舞一樣寫出來,因爲不能上前近看,别人也并不知道紀甯所寫的是否小篆,或者說寫的小篆是否準确,又或者是紀甯是否在糊弄事。
但那些對紀甯的非議之聲,明顯少了許多,也是别人意識到紀甯對于小篆的掌握,或許是超出了别人對他的認知,别人也不敢再用之前紀甯在丹書冊上未留下什麽印記而對紀甯加以嘲笑。
“時間到,放下筆!”況淩說一句,在場的衆新科舉人終于放下筆。
跟之前新科舉人進大殿來定文名時的狀況不同,此時衆人額頭上都滿是汗珠,寫小篆是極爲耗費精神力之事,尤其要在這短短時間内将自己生平所知的小篆都寫下來,一次能寫幾十字,就難以爲繼,更别說是用這些本來就晦澀的文字組成一篇文章。
對于文人來說,寫小篆就好像是一場耗費體力的馬拉松比賽,越寫精神力越不夠用,到後面就是精神力和持久力的比拼,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但也有例外的,而且是唯一的例外,就是紀甯,當紀甯在宣布時間結束落筆時,恰好寫完了一篇文章,與别人最多隻是寫了兩三百字不同,紀甯一次寫出了近千字,滿滿一大頁的字,隻見紀甯身周都好像有一股青色的氣息,這股氣息源自于紀甯所寫的這篇文章,但因文章中的文氣尚未被激發,使得這篇文章就好像潛藏起來的遊龍,随時都可能會迸發出來。
“諸位,都寫完了嗎?”況淩問了一句,但其實也是白問,因爲在場之人寫小篆,那就好像是一場長跑,能堅持這麽久跑下來的,都已到精神力透支的地步,再給他們時間也寫不出來。
況淩最後看着紀甯,此時紀甯太輕松了,輕松的好像不是剛寫完一篇小篆文章,甚至連寫一篇普通文字文章,都不至于會如此輕松,可當他看了眼紀甯面前那張寫滿字的紙,登時吓了一跳,紀甯居然一次寫出了密密麻麻的字,周圍還有隐約的青光,這些文字到底有多少是劃水的成分,況淩還不能确定。
“紀公子,你也寫完了?”況淩好奇問了一句。
紀甯笑道:“學生隻是想寫一篇文章,正好湊巧,将一篇文章寫完!”
況淩驚愕道:“你是說,你寫的是一篇文章?”
“正是。”紀甯點頭道。
這下況淩更加不解,況淩端詳着紀甯面前桌上的文字,他看了幾行,大緻能讀的通順,而且寫的應該也是小篆,以況淩學士的身份,要認清楚大部分的小篆還是不太困難的。況淩不再過多去理會,而是看着遠處那些舉人,對旁邊文廟的執事官道:“将衆舉人的文字收上來,檢查無錯誤之後,再行歸檔!”
雖然是現場的一次檢測,但檢測的結果不會對外公布,這是文廟一向的規矩。
但偶爾也會有例外的時候,比如說極好或者是極差的,跟往屆不同,這次文廟定文名,有幾個極差的特例,這幾個人甚至隻能寫出一兩個小篆,還是錯别字,精神力低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如果不是紀甯最後突然發威,很多人還覺得紀甯也應該是跟這些人同流。
“也罷,将這幾張也歸檔就是。”況淩不想過多去過問,因爲況淩知道,這次江南鄉試有很多人舞弊,現在這些通過舞弊而得來功名的人,能寫出幾個字就不錯了,他也不能再要求太高。
況淩知道有賄考的事情發生,也知道有些涉及到賄考的考生仍舊在列,但他也不點破,畢竟這會讓文廟和朝廷的聲望一落千丈。
在況淩以爲這事情就這麽安然結束時,在場所有的考生和觀禮之人,此時都在議論着紀甯剛才的發揮。文廟的執事官走到紀甯面前,也不敢随便去動紀甯的文章,因爲紀甯面前的這張紙上寫了太多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