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棟樓的正面懸挂着的牌匾上，赫然鐵畫銀鈎地書寫着“天香樓”三個朱紅大字。
這才是真正的天香樓，
此刻，天香樓燈火通明，人影憧憧，但卻比較安靜，沒有像前面的那些樓那樣嘈雜聲無數，甚至不時傳出浪叫聲。
原來，這棟樓裏的姑娘都是賣藝不賣身的淸倌兒。
而天香樓雖然是青樓，但真正掙錢的地方卻是集中淸倌兒的天香樓。
金陵城極盡奢靡，青樓妓院連綿成片不說，僅那秦淮河，連綿十幾裏的畫舫。
天香樓之所以在金陵城獨占鳌頭，不是因爲它裏面的姑娘漂亮風騷，而是其調教出來的淸倌兒個個棋棋書畫樣樣精通，深受上流人士喜愛。
而天香樓的核心競争力，絕不是其他青樓妓院砸重金買入幾個漂亮的姑娘就能做到的。
另外，天香樓對淸倌兒很優待，從不強迫淸倌兒出賣肉體，不強迫淸倌兒接客，達到一定年限後允許贖身。
所以，天香樓的淸倌兒有三種命運：
一是達到年限，自己掙夠錢，給自己贖身，恢複良籍，自由地找人嫁了。
二是讓自己心儀的男人多花錢爲她們提前贖身。爲她們贖身的基本都是員外和書生才子，甚至是官員。她們被贖身後成爲側室小妾，要成爲正妻夫人幾乎不可能。
三是自己禁不住誘惑，自甘堕落出賣身體。一旦被發現不是完壁，破了她們身體的男人又不肯給她們贖身，就被趕出天香樓這棟樓，淪爲普通的天香樓姑娘。
紀甯對天香樓不熟，由唐解帶路并與天香樓的人接洽。
柳如是設宴地點在最頂層的五樓，紀甯和唐解一路爬上去，到達五樓時，都不禁有些喘氣了。
大口呼吸恢複氣息時，紀甯不禁在心裏腹诽古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頂層五樓看起來尊貴，但爬上去就把人累得不輕了。在二樓三樓不是挺好的嗎？
這時，有兩位年輕俏麗的侍女迎上來，盈盈一拜後，領紀甯和唐解進入柳如是設宴的廳堂。
在廳堂門口前旁邊擺着一張桌子，那裏坐着一位負責貴客與會登記的侍女。
紀甯不了解青樓的門道規矩，一切跟着唐解的行事。
隻見唐解走到登記桌前，取出一張銀票遞過去，同時說道：“紀甯、唐解。”
那個侍女翻看了名冊，打上勾，接着站起來行禮道：“歡迎紀公子和唐公子。”
然後，她收下了唐解的銀票。
紀甯見狀，大概明白這是要給錢。
于是，他動手取銀兩。
不過，立即被唐解阻止了：“紀兄，你不用給了，我已經替你給了。咱們進去吧。”
說着，就拉紀甯往廳堂大門走。
“這怎麽讓你破費？”紀甯說着，給銀兩唐解。
唐解立即推回去，笑道：“不過是五十兩而已，算不得什麽。”
紀甯要說話時，唐解打斷他的話頭地笑道：“你這些銀兩還是留着稍後打賞柳姑娘吧。據我所知，你還沒在柳姑娘身上花一文錢呢。人家對你這麽另眼相看，你可不要寒了美人心了。”
“呵呵，好吧，依你所言。謝謝了。”紀甯也不婆媽，就領下唐解這個小小人情了。
大永朝貧富差距很大，五十兩銀子對許多普通家庭來說，足夠三五年開銷了，但對有錢人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五十兩對紀甯和唐解确實算不得什麽。
唐解見紀甯不拒絕，把他當朋友，高興一笑，拉着紀甯繼續裏面走。
進入廳堂，隻見裏面頗是寬敞，比上次在畫舫的廳堂至少寬敞一倍不止。
廳堂内，擺設講究，奢華而不失淡雅。
紀甯和唐解進來時，廳堂裏已經先到了不少人。
他們或跪坐在案幾前品茶飲酒，或三五個人站在一起聊天說話，氣氛輕松自然。
“咦，唐兄來了。還有紀公子！”有人眼尖看見紀甯和唐解進來，驚喜地叫道。
其他人聞言，紛紛轉頭看去，見果然是紀甯和唐解，便迎上去。
“哈哈，紀公子，久違了。柳姑娘要彈全新的曲子，我就猜您會來捧場。”
“紀公子，你以一枚銅闆喻人喻國，這段時間我潛心思索，受益不淺。受教了。”
不少人沖着紀甯熱情地拱手歡迎。
紀甯哪記得人，隻能裝認識地拱拱手，挂着笑容，說你好你好久仰久仰地蒙混過去。
衆人散開後，唐解看見在最前面的案幾還是空着的，一般人不敢輕易坐上去，便對紀甯說道：“紀兄，你到前面去坐吧。”
“不，咱們随便找個位置一起坐就可以了。”紀甯微搖頭道。
他已經發現，這次的宴席座位不是提前固定了。
前面雖離柳如是的座位近，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但也時刻被人留意盯着看，反而不自在。
反正他都已經與柳如是直接面對面聊天喝酒聽曲過了，在隔着一層紗簾靠近柳如是就沒那麽必要了。
唐解點頭笑道：“也好。坐在前面聊天都不自在。”
于是，紀甯和唐解在中間找了兩張相鄰的案幾坐下。
随着紀甯和唐解坐下，立即各有一位年輕俏麗的侍女上來幫忙斟茶盛酒。
而這時，本來與紀甯、唐解一起進入天香樓的張臨武終于進入廳堂。
衆人看見，不少人堆起谄媚的笑容迎上去。
轉運使的公子還是很受人巴結讨好的，尤其是張臨武的父親張洪是現管金陵城這一路。
不過，比起剛才紀甯，人數好像少了一些。
張臨武一副長袖善舞樣子與巴結迎上來的人說話對應，一邊心裏出了一口悶氣，得意地悄悄用眼角餘光找紀甯，看看紀甯有多羨慕。
他先往最前面的座位看去，發現是空着的，心裏不由得意：哼，算你還有一點自知之明！
接着，他找到了紀甯，看見紀甯和唐解正相互側頭交談着，根本沒注意他，他不禁心底暗怒一下。
應付完巴結迎上來的人，張臨武昂首闊步向最前面的右下首案幾走去。
在經過紀甯面前時，他又不由用眼角餘光瞥紀甯一眼，發現紀甯仍是與唐解聊着天，仍是壓根沒注意他。
他不禁冷哼一聲，無趣地走到最前面的右下首案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