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甯聽完柳如是的簡單介紹，有些無語，不是說好是花魁慶功宴嗎？怎麽讨論起治理天下的大命題了？
對于這種治理國家的大命題，他哪敢随便置喙。
所以，他打馬虎地說道：“紀某覺得大家說得都有理，折中一下，兩者兼顧不是挺好的嗎？”
“庸俗之見！”紀甯的聲音剛落，吳備立即大聲抨擊道。
張臨武也說道：“紀公子，你的所謂折中，外面市井小民也是這麽想的。事事妥協，沒有自己的明确主張，沒有自己的棱角，全天下人大部分如此，說好聽一點叫圓滑，說不好聽的話就是平庸！”
終于抓住機會，他當然要趁機打壓紀甯一番，破壞紀甯在柳如是眼中的美好形象。
“呵呵，張公子，”秦楓也出聲說道，“其實紀公子也沒什麽錯，畢竟許多人都是這麽想的。”
他這句話明面上是幫紀甯開脫，實際上把紀甯打上庸俗之流的标簽。
至于其他人，則交頭接耳起來，均是搖頭，都不認同紀甯這種妥協的折中。
柳如是也微微皺眉一下，也覺得紀甯沒有自己的見解。
不過，她還是向着紀甯，說道：“紀公子，您這麽說，一定有您的道理吧？”
這是給紀甯辯解的機會。
衆人的反應，紀甯看在眼裏，明白自己想打馬虎是不行了。
隻見他從容自若地淡笑一下，不緊不慢地取出一個錢袋子，然後從錢袋子裏取出一枚銅闆，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銅闆舉起來。
“大家都看見這枚銅闆了吧。”紀甯示意着銅闆朗聲說道，“就這枚看似很普通的銅闆，其實它蘊含着一個大道理。”
“銅闆它的外在形狀特征是外圓内方。外圓，表示圓滑，處事講究方法和兼顧人情，利于人與人之間的和諧；内方，代表原則底線，代表規矩。”
“一枚銅闆能傳遍天下，能從古傳到至今。同樣，一個外圓内方的人可以走遍天下而沒有人排斥他。”
衆人聽着，不禁齊點頭，覺得紀甯以銅闆喻人的觀點非常新穎，而且很有道理。
柳如是也不禁美目大亮。
秦楓、吳備和張臨武雖想反駁紀甯的話，但抓不住破綻，隻能繼續聽下去。
隻見紀甯繼續說道：“國家是由人組成的，所以治理天下，就是治理人們。推而廣之，銅闆理論也是行得通的。”
“荒謬！”張臨武立即駁斥道，以爲抓住了紀甯的大破綻，“依你之見，治理天下也是外圓内方了。爲什麽如今的國家治理方法，和人們認同的國策剛好與你所說的外圓内方相反？！難道說你認爲如今推行的國策都是錯的？應當反過來？！”
“張公子說得對！”吳備立即幫腔道，“僅一枚人們鑄造出來的銅闆就想喻天下，真是兒戲可笑，荒謬之極！”
柳如是和衆人也覺得紀甯的結論是剛好相反的，明顯立足不穩。
“哈哈哈……”紀甯突然朗聲大笑起來，目光譏諷地掃過張臨武和吳備。
張臨武冷聲說道：“你笑什麽？”
紀甯收了大笑聲，淡笑地說道：“張公子真是心直口快，紀某話沒說完，你就反駁了。至于某個人嘛，呵呵，不過是趨炎附勢之徒。”
“紀甯，你把話說清楚點！誰是趨炎附勢之徒？！”吳備厲聲喝道，“你的所謂銅闆理論本身荒謬之極，難道張公子反對了，我吳某人就不能反對？在座所有人都反對你的謬論，難道所有人都是趨炎附勢之徒？！”
他最後一句話很陰毒，直接給紀甯全場拉仇恨。
可惜，紀甯不上當，直接無視吳備，對張臨武朗聲說道：“《易經》曰；‘否極泰來。’極陰爲陽，極陽爲陰。人組成了國家，國家有千千萬萬的人，且時時刻刻都有新生。人，就國家天下而言，可謂之極數。故而‘否極泰來’，治理國家天下當外方内圓！”
“你！”張臨武被氣地叫了一聲。
明明是結論剛好相反，一句‘否極泰來’，就變成正确的了。能不能不那麽無恥？
紀甯繼續說道：“外方代表規範百姓的刑法律條，内圓代表引導人們向善的仁義道德。所以，紀某說治理天下，仁義道德和刑法律條都有兼顧。這也正是聖賢們推崇的中庸之道。”
“好！好！好！”紀甯的聲音一落，衆人不禁被紀甯精彩絕妙且很新穎的見解征服了，發出熱烈的鼓掌喝彩聲。
柳如是也不禁拍手叫好，她沒想到紀甯才華橫溢如斯。
她是很清楚剛才紀甯根本沒聽衆人就治理天下的讨論，更沒有仔細思索。然而，就在秦楓、吳備和張臨武各一句冷嘲熱諷中，就想到了如此精妙新穎的銅闆理論，一定看是平日裏心中有溝壑才能厚積薄發。
衆人的喝彩聲落下後，紀甯并不想就此放過張臨武，免得他以爲他某人好欺負。
隻聽見他故意朗聲問張臨武道：“不知張公子爲何認爲紀某的觀點庸俗呢？”
“你、你……”張臨武漲紅了臉，心中暗恨不已。
不過，在衆目之下，他堂堂轉運使公子必須保持風度，所以隻能硬着頭皮向紀甯承認錯誤并道歉道：“呵呵，是在下魯莽了，未等紀公子說完，便輕易下結論。抱歉抱歉。”
說完，他對紀甯拱了拱手。
“呵呵，好說好說。”紀甯淡笑道。
……
……
宴會一直持續到亥時之中才結束。
下了畫舫，在碼頭上，剛才被安排在頂層三樓的貴客幾乎都一一與紀甯拱手道别。
秦楓、吳備和張臨武三人看在眼裏，暗恨不已。
與衆人道别後，紀甯也準備要上馬車回家了。
而這時，一道倩影從畫舫匆匆跑下來，走到紀甯跟前。
“紀公子，這是我家小姐給您的信。請您收下。”小娟恭敬地把信獻到紀甯面前。
紀甯微訝，颔首一下，把信接下來，說道：“謝謝你。”
“奴婢告退。”小娟行禮說完，後退兩步，然後轉身返回畫舫去了。
而這一幕恰巧被秦楓、吳備和張臨武三人看見。他們不禁妒火中燒。
“這個紀甯從頭到尾就沒花一個子兒，連那首詞也不是爲柳如是寫的！他白蹭了一頓宴席不說，還得到柳如是那賤|婢額外的信！”
“可惡！可恨！”
張臨武氣塞心胸，一拳打在馬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