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畢,有條不紊地晨讀半個時辰,然後打太極拳和拉硬弓練力。
惴惴不安、憂心如焚了一宿的雨靈和何安看見自家少爺如此從容鎮定,不禁爲之感染,緊張害怕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一起吃過早飯後,雨靈在給紀甯更衣時,不禁問道:“今日真的還要去三味書院嗎?”
“呵呵,當然。”紀甯微笑道,“到府衙接受審問是在巳時,早着呢,不能在家空坐,荒廢了光陰。”
今日被審問前仍去三味書院上課,并不是他真的神經大條,蔑視金陵城書生聯合起來的力量爲無物,而是他必須去三味書院。
隻有從三味書院出發,他才能完美地攜帶這段時間積累的浩浩湯湯的天意民心出發,壓制金陵城書生聯合起來的民意。
見雨靈緊張,紀甯随意地與她說笑起來,讓她分散注意力,心情開朗一些。
雨靈知道自家少爺的意圖。她一邊與紀甯說話,一邊低頭細心地把紀甯身上的書生儒服的細微褶皺拉平了,前所未有的細心。
這次的更衣比以往都要長。
紀甯不知道,雨靈心裏是多麽希望就這麽一直給紀甯更衣下去。
因爲,一旦走出這個房間,巨大的命運轉折立即降到他們的頭上。
一旦紀甯被革去功名,她實在無法想象今後是否還有這段時日以來的歡聲笑語、幸福快樂。
她多麽渴望時間能永恒定格,她就可以像鴕鳥一樣永遠沉浸在這一片刻快樂裏,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然而,更衣終于還是完畢了。
紀甯舉步要走出房間時,突然感到後背被一個軟玉溫香的嬌軀緊貼着,同時感到自己的腰腹被一雙雪藕似的粉臂緊緊抱着。
當然,真正讓他身體不禁一僵的,還是後背被兩團碩大的異樣柔軟緊貼着,讓他血脈偾張,呼吸變得粗重。
“少爺,不管結果如何,雨靈永遠都是您的丫鬟,永遠跟在您身邊伺候您。哪怕您趕我走,雨靈也會死皮賴臉地跟着您……”
雨靈那帶着哽咽的聲音在耳後轉來,紀甯那顆快要不能自已的心一下子被狠狠地壓了下去。
隻見紀甯深吸了一口氣,故作輕松地淡笑道:“呵呵,你個小妮子,胡說什麽話呢?我不是說過了嗎?要對本少爺有信心。你這樣子要死要活的,不會是認爲本少爺一直在吹牛吧?”
說着話時,紀甯已經掰開從後面環抱着他的雨靈的芊芊玉手,然後轉身面向雨靈,右手伸出,食指半勾,在雨靈的瑤鼻上輕輕刮了一下。
雨靈的俏臉立即刷地羞紅如血起來,哪裏還有剛才生死以諾的沉重氛圍?
“少爺!”雨靈不禁嬌羞不依地嬌嗔叫道,嗔惱地跺了一下腳。
可惜紀甯非但不停止,反而更進一步輕摸了她那光滑細膩的臉蛋兒,然後轉身哈哈大笑地走出房間,留下她既羞又歡喜還惱地跺腳兒。
……
……
三味書院,紀甯從容自若地走上講台上,将一塊已經書寫好字的木闆挂在講台後面的牆壁上,然後轉身迎上九十雙虔誠渴望的眼睛。
“《尚書·泰誓中》:‘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紀甯對着學子們,不急不慢地朗聲說道,“是故天意自我民意。”
接着,紀甯也不解釋字句的意思,隻拿起教鞭,逐字指點着木闆上的字緩慢地念道:“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
“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下面的學子們整齊地跟着大聲念起來。
紀甯淡定從容地再教室上課時,三味書院外,早已摩肩接踵地擠滿了人。
這一片黑壓壓的人群都是城西的普通老百姓,他們不僅把三味書院前的水浸街擠得水洩不通,連外面的建仁街都被堵住了大半條街。
人雖多且密集地針插不入,但并不喧嘩鼎沸。
他們在耐心等着紀甯上課,等紀甯從三味書院出來,然後一起護送紀甯前去府衙。
……
……
崇文街,臨仙酒樓,金陵城最好的酒樓之一。
臨仙酒樓最出名的是它有一座高達七層樓高的臨仙樓。
這棟臨仙樓臨街而建,登上臨仙樓,從窗口往外看,不僅能把整條金陵城最熱鬧繁華的崇文街盡收眼底,還可以居高臨下觀賞更多金陵城的繁華。
此刻,臨仙樓的五樓,一間臨街的天字号雅室内。
臨窗下,一張用紫檀木制作的複古案幾前,面對面跪坐着兩位氣質高貴優雅、有傾國傾城之姿的名門貴女。
複古案幾桌面上放置着一套精緻的茶具,用顧渚紫筍珍貴的茗茶沖泡開來的茶水正袅袅地升騰着泌人心肺的清香。
不過,雅室裏并不止飄蕩着茶香。
隻見複古案幾邊上,放置着一隻精緻的青銅香爐,那青銅香爐袅袅地升起淡淡的青煙,裏面點着的是一兩千金的麝香。
“蒹葭姐,紀永甯真的會從這裏經過嗎?”李秀兒問道。
當初,她爹李璟告訴她,對紀甯之事無能爲力時,她曾一度絕望。但很快地,紀甯的一篇直白文傳出,傳遍金陵城各個角落,她又看見了一線希望。
蘇蒹葭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小口香茗,斷定地說道:“他肯定會經過崇文街。”
“爲什麽?”李秀兒問道。
蘇蒹葭解釋道:“很簡單。紀永甯喜歡煽動民意,喜歡借力借勢。從三味書院出發,前去府衙,經過崇文街不是最短最暢通的路線,但是崇文街是金陵城最繁華熱鬧的街道,他從崇文街經過,方便他收攏民意和向那些書生示威。”
幾乎同一時間,同在臨仙樓,就在蘇蒹葭和李秀兒隔壁的另一間天字号雅室。
史紅豔站在臨街的窗口前,目光遠眺,俯瞰着金陵城,聲音高冷地說道:“你确定已經讓那些下九流堵住了崇文街街口,不讓紀甯經過崇文街?”
“回夫人,小的用項上人頭擔保,那些被我們收買的下九流會死命堵住崇文街街口,決不讓紀甯經過!”一位紀府執事拱手恭敬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