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蒹葭和李秀兒認真聽着丫鬟采霞彙報三味書院的最近情況。
雖然她們都估計到三味書院不會被砸,但她們還是沒想到紀甯等人直接把紀敬糾集的書吓得落荒而逃。
聽到這裏,李秀兒不禁鄙夷地搖了搖臻首,說道:“這些書生……”
末了,她也懶得評價了。
“接下呢?”李秀兒向采霞追問道,“那些書生被吓跑了,紀敬應該還在吧?總得有一兩句場面話吧?”
被問及下文,采霞俏臉上不禁露出幾分古怪之色,咽了咽口水,說道:“回秀兒小姐,接下紀永甯打了紀敬。”
“紀永甯打了紀敬?”李秀兒有些意外地問道,“他派人打紀敬?”
在她預想中,紀甯占盡了上風,紀敬剩下孤家寡人,君子行中庸之道,不偏不倚、不軟弱退縮,但也不持強淩人,在衆目睽睽之下,紀甯應該顧及風度放過紀敬,最多說幾句羞辱紀敬的話。
“不是。”采霞說道,“是他自己親自動手打,把紀敬打得可慘了,都跪下哭喊求饒了。”
“怎麽這樣?”李秀兒有些無語,不禁仰天撫額。
蘇蒹葭就明顯淡定多了,她淡淡地說道:“有什麽出奇,他是有前科的。之前他被紀敬帶人上門逼債,爲了出惡氣,可是當着無數的人的面,用二十擔銅錢砸人。如此出格之事他都幹得出來,當街打人算不得什麽。”
李秀兒想起紀甯拿錢砸人之事,立即對紀甯打紀敬之事沒什麽特别感想了。
“雖則有些偏離君子之道,但也不失快意恩仇。”李秀兒不禁爲紀甯說道,“紀敬實在可惡,換誰家被砸,也咽不下這口氣,要狠狠教訓他!”
“嗯。”蘇蒹葭微應了一聲,不置可否。
李秀兒見蘇蒹葭不置可否,立即要想說服蘇蒹葭同意她爲紀甯說的話。
不過,剛啓朱唇,她立即意識到自己不能在閨蜜面前表現得對紀甯太關切,隻好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
頓了頓,李秀兒調整心情氣息,裝不怎麽在意地問道:“接下紀永甯怎麽辦?”
“紀敬肯定咽不下這口氣,必定聯合其他書生一起上書給你爹和教谕大人革去紀甯的功名。”蘇蒹葭肯定地說道,“不過,以目前的形勢,估計是有驚無險。”
李秀兒點點臻首,她不禁想起昨晚自己央求父親不要革去紀甯功名之事,就一時忘了問蘇蒹葭是如何判斷紀甯有驚無險的。
昨晚,她好生撒嬌一場,央得她爹爹答應她的請求。
當然了,她不能直接央求,借口是閨蜜蘇蒹葭的請求。
蘇蒹葭沒太留意李秀兒思索出神,她頓了頓,說道:“雖則有驚無險,但他打紀敬之事,會讓人诟病。君子動口不動手,還是得遵循的。失了風度,壞了規矩,以後别人就防着他,排斥他。”
“憑什麽?!”李秀兒再也忍不住爲紀甯鳴不平道駁道,“就讓紀敬帶人砸紀永甯的書院,就不給紀永甯打紀敬出氣報仇?!”
蘇蒹葭不與李秀兒争辯,淡淡地說道:“這事不是我決定的,我隻是分析金陵城的士子們的反應而已。”
李秀兒知道閨蜜睿智過人,料事如神,她說這樣子,估計就差不多是這樣子。
她忽然有點讨厭那些滿口仁義道德規矩的書生了。
“唉——”她暗暗爲紀甯未來如何在金陵城士林立足感到擔憂。
……
……
秦府,秦圓圓聽完彙報,得知紀甯當街暴打紀敬報仇出氣後,妩媚的美目不由大亮,将整個廳堂都照亮了幾倍。
“這紀永甯果然行事異于一般書生,特立獨行。”秦圓圓美目含笑地自語道,“如此快意恩仇,确實蕩氣回腸。”
頓了頓,她笑意略隐,說道:“不過,如此一來,他更不爲金陵城的書生所容了。”
“然而,鲲鵬扶搖直上九萬裏,背負青天而飛,何須在意蜩與學鸠之陋見?”
……
……
詩詞閣,一群品鑒師難得地幾乎聚在一起,正讨論着紀敬帶人砸三味書院不成,反被紀甯暴打之事。
由于上次葉老發話,品鑒師們的讨論相對理性了許多。
宓姑娘坐在旁邊安靜地仔細地聽着衆人讨論。
得知紀甯大獲全勝,她由衷地爲紀甯感到高興。
同時,她不禁佩服紀甯的本事,在這種看起來明顯劣勢的情況下,居然能反敗爲勝。要知道,當初在她看來,紀甯是毫無勝算的。
如今,紀甯再一次打破她的常識。
讨論到大半時,葉老發話問道:”子興,這次沖突中,明明占據主動優勢的紀敬慘敗,處于劣勢的紀甯卻大獲全勝,你認爲最主要原因是什麽?”
随着葉老問話,所有的讨論聲立即停下來,紛紛轉頭向那個叫做子興的品鑒師,同時在心底思索答案。
那位被點名的品鑒師正是上次跳出來指責宓姑娘爲濟甯說話的中年丙等品鑒師。
那個中年丙等品鑒師沒想到葉老會當衆單獨問,不禁一陣受寵若驚,激動地走到葉老面前,恭敬的深深行了一禮,然後思索地道:“學生認爲,最主要原因是,紀敬煽動其他書生打砸三味書院是懷有私心,金陵城的書生雖恨不得也砸了三味書院,但明顯不願意被紀敬利用。”
“而反之,紀甯興辦三味書院,前面免束脩教學十天,爾後化整爲零收束脩之策也讓貧窮子弟有機會繼續讀書識字,所以頗得城西貧窮老百姓擁護。”
“人心背向,是造成這次令所有人意外結果的最大原因。”他最後說道。
“唔,很好。你有這番見地,說明你獨立思考問題,不再是人雲亦雲。”葉老滿意地道,“有進步。”
那個中年丙等品鑒師得到葉老當衆表揚,激動高興地立即下拜:“都是葉老您的指點。”
葉老微颔首,然後對衆人說道:“或許紀甯的才學有所不足,但三味書院的存在不見得是壞事,紀甯提出的化整爲零收束脩之策未必不是好東西。老夫雖老朽,但對新生事物從不一味地排斥,而你們更不應如此。”
“諾!”衆品鑒師紛紛受教地行禮應道。
葉老滿意地微颔首,思緒一下子回到十幾年前。
那時名滿天下的大學士紀淩尚未英年早逝,他與紀淩年齡雖相差了兩三輪,但卻是交好的朋友。
故人之子被千夫所指,他自然不能坐視。
詩詞閣是金陵城有一定影響力的地方,相信不久,這裏的談話就會慢慢地傳開,爲紀甯争得一部分理性的聲音。
而宓姑娘思索着葉老的話,開始思索自己是否真的去三味書院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