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沒花多少時間在教人識字上。
這個世界是絕對的“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就連皇子的地位都未必比一個大學士高,底層的老百姓對讀書識字更是無比的渴望。
所以,紀甯教人識字,根本不用擔心學生調皮不肯學。
在前兩天教會學生識字時,順便教會他們寫字的基本筆畫。第三天他把事先寫好字的木闆挂在講台後面的牆壁上,教會學生文字的意思,就讓學生看着木闆上的大字,用柳枝在沙盤上自己練字。
大永朝筆墨紙老貴,即便是中等家庭子弟也不敢直接用筆墨紙練字,更不用說底層的老百姓了。
不過,這對紀甯來說是一件大好事,直接省了他教人用毛筆這一大麻煩事,使得他教人識字寫字立竿見影,學生家長好評如潮。
在教室裏逗留一柱香左右,紀甯就離開教室,到他的專用休息室,拿起《論語》仔細研讀。
雨靈則先在休息室内點燃一根檀香,然後手腳麻利地爲紀甯準備好香茗解渴潤喉。
由于接近中午,室内有點悶熱,雨靈又拿起扇子在旁邊慢慢地給紀甯扇風涼快。
下午,紀甯提前散學回家。
略作收拾,帶上禮物,登門拜訪秦府。
秦圓圓得知他開私塾,立即抽派十名壯丁幫忙,防範有人搗亂,還特意下令禁止下人吃拿他的。這份人情,他必須回禮答謝。
如今三味書院正式開講三天,是時候登門答謝了。
紀甯帶着雨靈,還有提着禮物的何安剛走到秦府氣派的大門前,在大門口等候多時的秦府大管家,立即堆起滿臉笑容地恭敬地趨步迎上來。
在秦府大管家引路下,紀甯步入上次第一次與秦圓圓見面的豪華廳堂。
“紀公子,您先請坐喝茶。”秦府大管家恭敬地道,“我這就去通知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很快就到。”
紀甯淡笑颔首地道:“大管家不必客氣,去吧。“
秦府大管家向紀甯行了一禮,退出廳堂。
紀甯沒有坐下喝茶,他注意到廳堂裏面的那面牆上,除了本來秦圓圓用來自勉自律的“莫見乎隐,莫顯乎微”的對子外,多了另一幅對聯。
那副對聯正是上次他對出來的千古奇對: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雲長長長長長長長消。
這個對子本身字多,再加上書寫的字大,采用的是行書,龍飛鳳舞、筆走龍蛇,挂在牆上顯得格外引人注意。
紀甯微訝,随即不由露出幾分淡笑,暗想道:“沒想到秦寡婦也難免有幾分虛榮好名之心。”
“少爺,秦寡婦竟把您對出來的千古奇對挂在她家廳堂上,不會是冒認了您的才華了吧?”雨靈也發現了千古奇對,立即在紀甯身邊懷疑地說道。
紀甯微搖首,說道:“不會。她既然在這裏接待我們,說明不擔心我們看見,不心虛。再說當初她就征求過我的同意。”
“哦。”雨靈應了一聲,扁了扁可愛性感的櫻桃小嘴,不服氣地道,“但她還是占了少爺您的大便宜!她把對聯挂在這裏,就是明着告訴别人,這幅千古奇對是在她家裏對出來的。以後别人談起這幅千古奇對,首先提到的就是她,而不是少爺您。”
她就是不喜歡秦圓圓,蒙着臉都能勾引男人,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紀甯呵呵地搖頭一笑,示意雨靈不要再說下去。
然後,他轉身把目光落到挂在左牆上的一副畫上,俊臉微仰,負手而立地欣賞。
那畫名爲《百鳥朝鳳圖》,明顯出自名家之手,形神兼備,氣勢十足。
雨靈知趣地退到一邊。
就在紀甯欣賞《百鳥朝鳳圖》有些入神時,秦圓圓已經換好一身華麗不失端莊的衣裳款步走得廳堂門口,正好看見紀甯負手而立、俊臉微仰專注欣賞《百鳥朝鳳圖》的樣子。
紀甯身形修長挺拔,穿着得體的長袖寬袍人書生儒服,半邊俊臉微仰,神情專注,更見五官輪廓分明,氣質儒雅非凡,風流倜傥。
秦圓圓走到門口,乍地看見紀甯,其此刻美好的形象瞬間烙入她的心底。她不禁停下蓮步,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顔如玉。不知紀公子可曾從書中找到黃金屋?找到了顔如玉?”
一個甜糯悅耳的聲音傳來,聲音帶着笑意,酥酥軟軟的化入聽着骨頭裏。
紀甯回過神,轉身看去,果然看見俏臉上挂着薄如蟬翼的白色面紗的秦圓圓從門口款款走進來。
她身如扶柳之姿,有一種異樣的狐媚力。
她那水汪汪的的美目波光流轉,目光所到之處,整個廳堂光亮了好幾倍。
紀甯迎上幾步,在秦圓圓面前拱手作揖地行禮道:“紀某見過秦小姐。”
“紀公子不必多禮。”秦圓圓嬌軀微蹲,回了一個萬福地微笑道。
雨靈和何安跟着上前禮貌地向秦圓圓行了一禮,然後退到一旁,不打攪他們的少爺與秦圓圓對話。
行禮完畢,走到座位分主賓坐下。
不等紀甯回答她剛才的話,秦圓圓自己就接着說道:“你那首《勸學詩》可是把天下的讀書人都得罪了,看你以後怎麽收拾?”
“呵呵,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紀某不過說了一句真話而已。”紀甯淡笑地道,“若因此遭天下士子唾罵,錯的不是紀某,而是天下。”
秦圓圓美目忽然一亮,不禁說道:“‘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好精辟的一句話!道盡了世間人情世故。紀公子出口成章,果然非凡,實在讓妾身佩服。”
紀甯不禁有點呆然,他不過随口一句話,就剽竊了太史公司馬遷的名言了,令秦圓圓驚歎佩服,真是罪過啊。
“呃,此話非紀某所言,乃先父之言。”在佳人面前,紀甯不好意思太無恥。
豈料,秦圓圓含笑地輕搖臻首,笑道:“妾身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