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在這繁榮光鮮的表面上,紀府因後繼無人正在迅速衰敗。
紀府中樞,紀澤居住的那座氣派豪華的院子内,紀敬恭敬地站在紀澤前,一臉深惡痛絕地道:“……紀甯之前還在紀府時就已經累壞紀府名聲許多,沒想到他搬出紀府後,變本加厲,竟爲了銅臭而不惜違背做人的基本良知,開私塾騙人錢,誤人子弟!如今已經引起滿城百姓公憤,千夫所指,更累及我們紀府名聲。”
“爲紀氏一族聲望着想,子敬鬥膽懇請太爺爺下令執行宗法,嚴懲紀甯這個家族敗類!”
他說到最後,拱手于前,俯身低頭躬拜着,樣子極是誠懇。
不過,不到片刻,他就往上翻眼皮,偷偷觀察紀澤的神色。
紀澤那行半幹枯腐朽的身軀深坐半躺在紫檀雕虎太師椅内的軟墊上,一雙渾濁的眼睛半開半瞌,似是要睡着的樣子。
過了半晌,他才發出如破布的聲音道:“紀甯已經分家出去,不再是紀府的人。他所做所爲,一切與紀府無關。”
紀敬聞言不禁大急,立即叫道:“可是,太爺爺……”
紀澤一擺手,打斷紀敬的話,說道:“不過,你是他的堂兄,私下可以規勸他。”
“規勸”兩字咬音有點重,其意思就玩味了。
“是,太爺爺!”紀敬立即用力應道,聲音忍不住露出喜意。
他之所以向紀澤請示,就是擔心自己帶人踢紀甯的私塾會引起紀澤不悅。
平時,紀澤就沒少訓導紀府的人必須團結,嚴禁内鬥,以維護紀府利益和聲望爲首任。
現在,得到紀澤點頭讓他“規勸”紀甯,怎麽規勸,裏頭文章就大了。
走出紀澤居住的養氣院,紀敬臉上再也禁不住地露出陰險的笑容來。
他高興地右拳一擊左掌心,有些振奮地暗想道:“必須好好謀劃,務必讓紀甯這個廢物永無翻身的機會!否則,難洩我心頭之恨!”
雖然,他打從心底認爲紀甯絕不可能辦私塾成功,但他看不得紀甯有一絲希望。
“廢物就該像廢物一樣活着,搞那麽多動靜幹什麽!”紀敬冷哼道,“還有,廢物哪配享有像雨靈這麽漂亮水嫩的丫環?!”
剛入戌時不久,夜幕将整個金陵城籠罩,然而金陵城不愧是大永朝最紙醉金迷的一座城,城内處處燈火輝煌,遊人如織,人聲鼎沸。
在這座喧嚣繁華之下,紀甯坐在書房,捧着一本《禮記》研讀,俏麗丫環雨靈在旁邊伺候着,紅袖添香。
忽然,敝開的書房門傳來兩下輕輕的敲門聲。
紀甯全神貫注中,沒察覺,旁邊的雨靈卻是聽見了。
她轉頭望去,看見何安,便輕手輕腳走過去。
走出書房,雨靈小聲地問道:“安叔,有什麽事?”
“秦府派劉執事到訪,說秦小姐有話請教少爺。”何安說道。
雨靈聞言,粉紅的小嘴微噘一下,她不喜歡秦圓圓。
那天随紀甯到秦府,見到了傳聞已久的秦寡婦,她更加認定秦圓圓是狐狸精變的,專門勾引男人、害男人。從秦府回來當天,她分明看見自家少爺短暫失神發呆過兩次。
現在大晚上的,秦圓圓還派人找她家少爺,她當然不樂意了。
不過,她心底雖不悅,但知道那天紀甯與秦圓圓相談不錯,所以她還是耐下心問道:“少爺正在專心讀書。秦小姐要問什麽話?我轉告少爺。”
“秦小姐問少爺爲什麽要開私塾?”何安道。
雨靈點一下臻首,然後轉身款步返回書房,站在紀甯旁邊靜侯一陣。
紀甯察覺到,研讀完一段文字後,暫停下來,轉頭問雨靈道:“何事?”
“少爺,秦府派人到來,說秦小姐有話要請教您。”雨靈說道,“問您爲什麽要開私塾?”
紀甯略作沉吟,緩緩開口說道:“渡人亦是渡己。”
說罷,他轉正臉,繼續研讀《禮記》。
雨靈微微向紀甯行了一禮,然後輕輕地退出書房,和何安一起到客廳見劉執事,告訴紀甯的答案。
“渡人亦是渡己?”在秦府,燭光通明、擺試雅緻奢侈的廳堂内,秦圓圓豐|臀坐在一張柔軟光鮮的緞錦軟椅上,朱唇微啓,重複着紀甯的話,不禁品味起來。
劉執事微低着頭不敢看秦圓圓,恭敬地道:“是的,紀公子讓他的貼身丫環隻回了這一句。”
“嗯。你退下吧。”秦圓圓回過神,輕揮玉手,淡淡地道。
“諾。”劉執事行了一禮,然後退出廳堂。
劉執事退出後,秦圓圓站起來,踱着蓮步,朱唇輕念着:“渡人亦是渡己。渡人亦是渡己……”
同時思索紀甯的意思。
她在得知紀甯開辦私塾的消息時,也是很震驚。
經過與紀甯一番接觸交談,她已經很确定紀甯是聰明人,才思敏捷,隻要肯下一番苦功奮起直追,将來成就未必下于其父紀淩大學士。
隻是,當前紀甯開辦私塾卻不合适,非常不合适。她是這麽認爲的。
她本以爲紀甯是缺錢用,開辦私塾做爲營生之道,就特意派人去問一問。
萬萬沒想到紀甯給她的答案竟是:渡人亦是渡己。
第二日,紀甯晨讀完畢,吃過早飯,帶上丫環雨靈準備去三味書院時,忽然何安入報,秦府的劉執事求見。
“把他帶進來。”紀甯道,然後轉身到廳堂坐下,準備接見劉執事。
不多時,何安領劉執事進來。
劉執事看見紀甯,立即趨步上前,躬身行禮道:“拜見紀公子。”
神态語氣較之前恭敬了不少。
紀甯站起來,伸手虛托一下,同時道:“劉執事不必多禮。請坐。”
“不敢不敢。”劉執事連忙擺手推辭道。
如今紀甯與秦圓圓成了朋友,他一個家奴下人哪敢不開眼與主人的朋友平起平坐?
紀甯見狀,大約猜測到劉執事的忌諱,倒沒再請劉執事坐下。
“不知劉執事登門造訪有何事?”紀甯重新坐回椅子上,不緊不慢地問道。
劉執事拱了拱手道:“回紀公子,我家小姐得知您興辦私塾後,願意鼎力支持。另外,我家小姐擔心紀公子您私塾剛開業,人手不足,所以連夜挑了十位手腳麻利身體健壯的家丁幫忙紀公子。同時,也可以防範有人上門搗亂。十名家丁已經在貴宅大門外等侯您的差遣。”
紀甯聞言,微訝了一陣。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開私塾,沒想到秦圓圓居然這麽支持。
特别是,秦圓圓派來的十名家丁,實在太有用了。她分明是估計到他開私塾會招來許多非議,派十名身體健壯家丁防止有人砸紀甯的私塾。
老實說,紀甯自己确實有些擔心有人上門搗亂。雖然,他早就預案,但秦圓圓派來的十名家丁讓他着實松了一口氣。
“你家小姐真是一位妙人。”紀甯露出笑容地道,“回去先替我謝過你家小姐,改日紀某必備下薄禮登門拜謝。”
“諾。”劉執事行禮道。
紀甯轉臉對何安道:“安叔,秦府十名壯丁已經在敝宅門外,你立即把他們帶進來,好好招待。”
“諾!”何安高興地應道。
劉執事立即叫住何安:“等等。”
何安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劉執事。
劉執事轉身面向紀甯道:“紀公子,敝府十名家丁都已經吃過早飯的。不瞞紀公子,在出發前,我家小姐特意交待,不得吃喝紀公子的,不得接受紀公子的錢财。希望紀公子不要讓我們下人難做。”
“好吧。你家小姐想得周到,紀某隻好卻之不恭了。”紀甯隻好說道。
接下,紀甯動身去三味書院。
他身後緊跟丫環雨靈,劉執事落後兩三步跟在後面。
走出院門,立即看見外面站着十名統一青色新衣的壯丁。
這十名壯丁,個個身材高大,精神飽滿,相貌有幾分端正,想必是從秦府精挑細選出來的。
出了院門,劉執事快幾步越過紀甯,向十名家丁介紹紀甯道:“這位就是紀公子,還不趕緊拜見?”
“拜見紀公子。”那十名家丁立即整齊地向紀甯行禮叫道,聲音洪亮。
紀甯滿意地點點頭:“你們好。接下幾天要辛苦你們了。”
“紀公子不必客氣。有任何差遣,請盡管吩咐便是。”劉執事代十名家丁回答道。
紀甯颔首一下,道:“我們出發去三味書院。”
接下,紀甯和雨靈登上準備好的馬車,而劉執事和那十名家丁也坐上他們自己準備好的牛車,然後紀甯的馬車當前,劉執事等人的牛車跟在後面,一起向三味書院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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