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薇看出羅蘭迫切的心情,柔聲對他說:“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辛德拉女士決定将魯道夫·寇拉斯拔擢爲從神,作爲對他這些年來爲捍衛信仰立下無數功勞、付出巨大犧牲的獎勵。”
羅蘭聞言心弦一顫,悲喜難言。父親成神這件事并不單純,首先當然要歸功于他自身的成就,同時也是命運女神爲虧欠他所做出的補償;除此之外,還涉及到更爲複雜的政治因素。
自從去年除夕夜魯道夫不幸遇刺之後,羅蘭以攝政王儲的身份迅速接管魯道夫一世的政治和軍事遺産,通過“南下”和“西征”兩場戰争的勝利鞏固了自己的執政地位。
魯道夫離世迄今不到一年時間裏,得益于戰場上接連取得的輝煌勝利以及無與倫比的個人魅力,羅蘭已經赢得遠東朝野上下絕大多數人的支持,成爲這個國家事實上的君王。西征大軍進駐亞珊聖城的消息已經傳遍遠東大地,朝野上下的贊頌聲将羅蘭的威權推向一個新的高度,坦率的說,如今他在遠東人心目中的尊崇地位已經大大超越魯道夫在世的時候,等他率領凱旋大軍返回寇拉斯堡,登基加冕水到渠成。
然而就在這一關鍵時刻,幾乎已經被遠東民衆遺忘的魯道夫一世起死回生,在寇拉斯堡的權力舞台上又該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羅蘭雖然廣受朝野上下擁戴,畢竟名義上還隻是臨時代理父親行使君王權力的“攝政”王儲而已,魯道夫一世才是名正言順的國王。時隔一年再相逢,父子二人的境遇大相徑庭,即便羅蘭沒有貪戀權位的野心,願意恢複到一年前協助父親處理朝政的狀态,魯道夫和遠東的文臣武将們恐怕也會覺得非常尴尬,無所适從。随着時間的推移,父子二人難免産生矛盾,甚至會因此埋下分裂的隐患。
基于上述現實,辛德拉将魯道夫提升爲從神,使他得以擺脫人間的權力紛争,同時也爲羅蘭大展宏圖移除了一個潛在的障礙,的确不失爲兩全其美的做法。僅就理性而言,羅蘭完全認同命運女士的做法,然而倘若從情感出發,心中禁不住湧出一絲難言的悲涼。倘若連父子之情都不得不爲政治權謀讓路,這世上是否還存在某種美好而純真的東西能夠戰勝利益算計,能夠抵抗伴随權力與财富而來的人性異化?
羅蘭當然不能阻止父親登臨神位,然而他同樣不願違背自己真實的情感,不願因此埋下心結,落下負罪感,經過長時間的思索,終于做出決定。
“神薇姐,我有一個請求,希望您能稍微推延一下引領我父親登臨神位的時間。”
“要推延多久呢?”神薇略顯詫異地問。
“不需要太久,隻要讓我父親可以在人間多停留三天就好。”羅蘭幽幽地回答。
神薇略一思索就想到三天之後就是十月一日,遠東人的國慶節,美麗的金色眼眸浮現一絲恍悟的意味,微笑着向羅蘭點了下頭。
“三天過後,希望魯道夫可以了無遺憾的離開這個世界。”
“那是當然!”羅蘭鄭重地點了下頭,眼神中透出一抹堅定。
“除了魯道夫,提亞瑪特之子的靈魂也被囚禁在《命運聖典》中,按照當初我們與‘巨龍之母’的約定,你要盡快将他的靈魂釋放。”
聽到神薇的叮囑,羅蘭才想起龍王馬爾斯也被“黑袍”奧特洛轉化成了聖典使徒,蛻變成一隻龍巫妖。與尋常的龍巫妖不同,馬爾斯沒有什麽命匣,或者毋甯說聖典就是他的命匣,隻要他的靈魂還被囚禁在書中,死後仍可自行複活。
提亞瑪特還是很重視這個兒子的,爲了換回馬爾斯的靈魂,不惜與命運女士做交易。羅蘭當即打開《命運聖典》,翻到囚禁馬爾斯靈魂的那一頁,手指在書頁上輕輕一擦,抹除馬爾斯的名字,這傳奇巨龍的靈魂随之獲得解脫,回歸提亞瑪特神國。與此同時,羅蘭也感受到那個源自巴托地獄第一重的強大意志,“巨龍之母”對他的履約行爲表示滿意。從今往後,包括“血爪”、“黑卵”和“麟甲天”在内的提亞瑪特三神器真正歸屬羅蘭所有,瓦雷斯世界的五色龍族也将遵循龍母的意志,非但不會主動招惹羅蘭及其麾下的辛德拉聖職者,如果能夠獲得足夠的酬勞,也不會拒絕爲他效勞。說的直白一點,就是羅蘭已經在五色龍族當中獲得了一定的“聲望”,五色巨龍對他的态度由普遍的“敵對”轉爲了“中立”。
釋放馬爾斯靈魂的時候,羅蘭無意中發覺《命運聖典》當中還有一個熟悉的名字--維羅妮卡的舅舅賽奧多西。
回想不久前在“匕首塔”中與賽奧多西邂逅的情景,羅蘭對這位傳奇血靈師還是頗有好感的,也曾承諾有朝一日奪得《奈落聖典》就幫他重獲自由。如今聖典就在手中,無論是看在維羅妮卡的份上抑或出于報答賽奧多西贈送自己的那部《統禦卷冊》,羅蘭都有義務履行當初對賽奧多西的承諾。
如此想着,他将聖典翻回到第五頁,在賽奧多西的名字上面輕輕一擦,使這位命運坎坷的帕爾尼亞王子終獲解脫,靈魂恢複自由。
“時間已經不早了,該辦的事也都辦完了,我這就送你回去。”
神薇走到羅蘭跟前,擡手按在他胸前。羅蘭感到眼前一陣恍惚,回過神來的時候發覺自己已經離開“鍾表機械境”,重新回到查理四世的寝宮,耳畔傳來帕拉丁娜欣喜的呼喚:
“羅蘭!你總算是回來了,大家都在爲你擔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