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拉丁娜拉着羅蘭的手騰空飛起,驚險躲過席卷過來的深淵怒焰,弗蘭克也及時跟了上來,回頭望向黑色火海中那兩條揮劍交鋒的模糊身影,不由流露出後怕的神色。
“那位死亡騎士的實力好強,幸虧元帥閣下出手擋下他,否則咱們可沒那麽容易闖過這道關卡。”
羅蘭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暫且放下對父親安危的牽挂,對弗蘭克和帕拉丁娜說:“這一路上我們已經耽擱了不少行程,不能再辜負韋恩斯坦先生和元帥閣下的期望,還是抓緊時間進宮去觐見你們那位誤入歧途的皇帝陛下吧,希望他能及時悔悟,認清自己身邊那位‘國師’的真面目。”
弗蘭克深有同感,沿着玉石階梯快步登上寝宮二樓,雙手按住那扇緊閉的雕花鎏金房門,奮力推開。
房門悄無聲息的敞開,卧室裏的窗戶全都垂下厚厚的天鵝絨帷幔,一絲光亮也透不進去,令人作嘔的氣息撲面而來,似乎是血液腐敗幹涸後散發出的腥臭與灰塵的黴味混合在一起。
帕拉丁娜打了個響指,一團魔法塑造的光球自她指尖躍起,緩緩飄進查理四世的卧室,将這華麗寬敞的房間照亮。
地毯和家具擺設上面積滿灰塵,羅蘭三人走進來的時候帶入氣流,灰塵随之飄蕩起來,使卧室倍顯陰森,看起來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
準确的說,是不像有活人居住。
卧室裏的幔帳和大床同樣落滿灰塵,倒是擺在床邊的那具紅木棺材纖塵不染,在昏暗的房間裏顯得格外詭異,立刻将羅蘭、弗蘭克和帕拉丁娜的視線吸引過去。
咯吱……
在這寂靜的房間裏,那具棺材突然劇烈抖動起來,同時發出刺耳的動靜,就在羅蘭、帕拉丁娜和弗蘭克的注視下,棺蓋自行開啓,一個身穿黃袍的男人從中緩緩坐起身來。
羅蘭懷着警惕與好奇端詳這個睡在寝宮棺材中的怪人。對方頭發花白,額頭隐約浮現皺紋,看起來約莫六十來歲,五官輪廓與弗蘭克有六七分相似,想必就是弗蘭克的父親、亞珊帝國當代皇帝查理四世。
皇帝陛下這張威嚴高傲的臉孔在昏暗的卧室裏微微反光,呈現出病态的蒼白,瞳孔深處燃起兩點同樣蒼白的靈魂之火,整張臉上唯獨嘴唇猩紅鮮豔,唇角隐現鋒利的獠牙。這些鮮明的特征再加上适時傳來的系統提示都在向羅蘭傳達一個不可思議的事實,使他不由得放聲大笑,心頭疑雲盡皆消散。
“原來亞珊帝國尊貴的皇帝陛下,已經蛻變成了一隻吸血鬼,難怪近十年來不敢在公衆場合露面,深居宮中以棺椁爲床,難怪這寝宮内充斥着死靈氣息,宮門外那些吸血鬼侍衛,想必都是被你殺害之後轉化而成的衍體。”
帕拉丁娜和弗蘭克都是太陽神培羅的信徒,聖光教廷的傳奇施法者,他們從小到大所接受的宗教熏陶始終在強調一個最基本的原則:熱愛生命,驅逐亡靈。然而此刻親眼目睹查理四世由棺材中爬出來,親耳聽到羅蘭當面揭穿曾經在他們心目中占據着至高無上的神聖地位的皇帝陛下已經堕落爲可悲而又可憎的吸血鬼,兩個人的精神世界都受到極大的沖擊,仿佛心中的聖殿轟然倒塌,淪爲一地廢墟。
相比精神層面的信仰危機,弗蘭克還比帕拉丁娜更多一分源自親情的痛苦,畢竟面前這個身穿皇袍的吸血鬼是他的父親,曾是他兒時的偶像,一生中最崇拜的蓋世英雄。然而正是這個男人,近十年來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不肯見上一面,藏在這暗無天日的寝宮中蹉跎歲月,任由斯泰因邁爾那樣的邪教徒打着他的旗号行使皇帝的權力,把這個國家搞得一塌糊塗,已然瀕臨崩潰……
弗蘭克無法接受眼前殘酷的現實,懷着一線希望,以顫抖的聲音質問父親:“陛下……爲什麽……爲什麽你會變成這樣子……請告訴我,究竟是誰把您害成這樣,‘黑袍’奧特洛還是斯泰因邁爾?一定是那些卑鄙的邪教徒把你變成吸血鬼,限制了您的自由,篡奪您的權力用于實現他們的陰謀和野心對不對?”
弗蘭克懷着滿腔期待望向父親,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複。查理四世蒼白的臉上卻浮現怒容,仿佛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傷害。
“弗蘭克,你在胡說什麽!我才是這個國家的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斯泰因邁爾不過是我腳邊的一條狗而已,他有什麽資格篡奪我的權力!至于國師大人,他從來沒有強迫我做什麽,更沒有限制我的自由,改變信仰也罷,投身于黑血一族也罷,都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
“可是您爲何要邁出這一步呢?”帕拉丁娜忍不住質問查理四世,“陛下您在十年前就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勢的君王,擁有瓦雷斯最遼闊的國土,統禦着數以億計的臣民,權力、财富和榮耀您樣樣不缺,一句話就能改變千萬人的命運,我實在想不出您還能有什麽不滿足的,爲何要自甘堕落,走上這條邪路。”
“小丫頭,你懂什麽!”
查理四世輕蔑的瞥了帕拉丁娜一眼,邁步跨出棺椁,負手走到窗前,将窗簾拉開一條縫隙向外窺探,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
“你們還是太年輕,隻看到君王表面的榮耀,卻看不到我内心所經受的痛苦與煎熬……”
“當我年輕的時候,也像你們一樣對生命中的每一天充滿期待,樂觀自信,以至于狂妄的認爲自己無所不能,然而随着年華老去,疾病纏身,我漸漸醒悟自己隻是一個表面光鮮的垂死老人而已。”
“死亡對待所有人都是公平的,無論你是皇帝抑或乞丐,無論你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抑或數之不盡的錢财,當壽數将盡的時候,眼前的繁華富貴終究不過是過眼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