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一位來自遠東的軍官先生就在樓下,要求立刻與您本人見面!”
“噢?真的嗎?”帕拉丁娜猛地站起身來,莫名地心跳加速,“那是一位什麽樣的軍官?”
“他還沒有介紹自己的身份,”滿頭銀發的老管家聳聳肩,以此表示對遠東人缺乏禮數的野蠻作風很無奈,“不過他看起來很年輕,态度也比較客氣,大概是有什麽事想請小姐您幫忙。”
老管家說的很含蓄。對安分守法的鄉村居民而言,軍隊過境往往意味着一場堪比匪徒劫掠的災難,雖說正規軍一般不會明目張膽的搶劫平民,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們采用某些比較“文明”的方式搜刮錢财和糧食。比如裁剪一大堆白紙條,寫上一串代表面額的數字,蓋有司令官或者軍需官印章,稱之爲“軍票”。當兵的闖進集市裏,甚至别人家中,看中什麽就拿走,如果主人要求付錢,就丢下幾張軍票充當鈔票,事實上這東西的信用跟廢紙沒兩樣兒,基本不要指望能夠兌現成真金白銀。漢森伯格莊園的管家從前隻聽别人說起過這種勒索方式,卻未曾親眼目睹,畢竟帝國境内的官兵沒有誰當真瞎了狗眼,竟敢闖進元帥老爺的莊園“打秋風”,然而現如今世道變了,亞珊聖城輪到遠東攝政做主,那群野蠻的鄉巴佬未必會給帝國元帥面子,恐怕反而會把擁有八千畝良田以及附近大片山林、湖泊和河流的漢森伯格家當成一塊肥肉,狠狠咬上一口。
“小姐,那個年輕人有可能是遠東攝政近衛師的軍需官,您要不要見他一面?”老管家慎重的做出暗示。
帕拉丁娜點了下頭,不動聲色地回答:“你先讓他稍等,我換件衣服就下去。”
五分鍾後,帕拉丁娜換上一條居家長裙款款下樓,在老管家的引領下步入客廳,迎面看見一位身穿黑色軍裝的青年正在客廳中負手踱步,時而心不在焉的擡頭看一眼客廳牆壁上的裝飾油畫。
帕拉丁娜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就禁不住暗自失望。那是一位高大英俊的年輕人,輪廓分明的五官具有輕微的龍裔特征,可惜卻不是她心中期待的那個人,當然,從對方軍裝上佩戴的領花和肩章來看,也不是老管家猜測的“軍需官”。
“晚上好,少将先生,請問怎麽稱呼?”帕拉丁娜落落大方地打招呼。
對面那位龍脈青年回過頭來與她四目相視,明顯愣了一下,既驚豔于這位女莊園主的年輕美貌和優雅氣質,同時也爲對方一眼就看出自己的軍銜而深感意外。
“晚上好,漢森伯格小姐,我叫維格拉夫。”
“維格拉夫……這名字有點耳熟,”帕拉丁娜在客廳茶幾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指尖輕觸下颌,略做思索過後蓦地眼睛一亮,擡起頭含笑望向龍脈青年:“遠東射擊軍第一師少将維格拉夫?沒想到我會在自己家中——而非戰場上——與您見面,真是幸會。”
維格拉夫滿臉莫名其妙,搞不懂這位女地主爲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不過仔細端詳過後,他隐約覺得對方有些眼熟,一時間卻想不起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張美麗而又高傲的臉龐。
“維格拉夫将軍莅臨舍下,是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們幫忙嗎?”帕拉丁娜開門見山的問。
“的确如您所說,漢森伯格小姐。”維格拉夫定了定神,打消心頭雜念,一臉莊重的說:“您也看到了,天色已經不早,我們的部隊路過此地,打算就在這附近借宿一晚,聽說這附近的莊園和農場全都是您名下的産業,當地的農夫都是您的佃戶,倘若得不到您的準許,他們都不敢把空置的田舍和倉房借給我們寄宿,除此之外,我們還想向您借用一棟住宿條件比較好的大屋,作爲一位要人的臨時寓所。”
“遠東攝政殿下的近衛師,在我的莊園借宿,真是不勝榮幸。”帕拉丁娜展開一柄白孔雀翎羽扇,稍微遮擋一下唇角譏诮的笑容,随即又問維格拉夫,“聽你話裏的意思,那棟大屋想來不是自己住的,如果我沒猜錯,你所說的那位‘要人’想必就是遠東攝政羅蘭·寇拉斯?”
維格拉夫局促地搓了搓手,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帕拉丁娜唇角笑意更濃,收起折扇,淡淡的說:“想在我家裏寄宿,不是不行,但是得請你們的攝政殿下親自來見我,我要當面跟他談。奧威爾先生,替我送客。”
老管家快步走進客廳,向維格拉夫微微鞠躬,客氣而又冷淡的請他走人。
“漢森伯格小姐好大的架子!我會把您的要求如實轉告那位要人,至于他有沒有興趣來見您,那就不好說了!”
維格拉夫抓起軍帽,帶着難以掩飾的怒色,大步走出客廳。
“敢不敢跟我打賭?”帕拉丁娜沖着他的背影露出一個充滿挑釁意味的笑容,“羅蘭一定會來見我,如果他不來,我非但允許你們在我的莊園裏宿營,而且免費招待一頓豐盛的晚餐,烤肉和啤酒盡情享用。”
近衛師總共上萬名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個個胃口大如牛,啤酒加烤肉管夠,還不得把這傲慢的女地主吃破産?!
“那就走着瞧吧,漢森伯格小姐,您最好說話算數!”
維格拉夫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阻止羅蘭來見這可惡的女人——既能替手下兄弟們赢得一頓美餐,同時還能爲自己出口惡氣。
……
帕拉丁娜沒能在路過家門前的部隊裏找到羅蘭的身影,那是因爲羅蘭這會兒根本就不在軍車上。
出于安全起見,羅蘭接受了帕維爾元帥的建議,沒有跟随大部隊一同進城,而是換上便裝,戴上一頂吟遊詩人喜歡的那種插有一支彩色羽毛的寬檐旅人帽,隻帶了四名便衣侍衛,騎着那匹多年來陪伴自己走南闖北的遠東駿馬在初秋的田野上信步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