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羅法說得很含蓄,羅蘭也不便打聽他們夫婦倆在新大陸的經曆,隻能猜測自己拜托辛德拉女士向蒂莫絲轉達的請求發揮了作用,使因果女王轉變初衷,不再試圖利用瑪利亞在迦南傳教。倘若猜測屬實,那對歌羅法而言的确是一件好事,同時也使他自己了卻一樁心事。
安特隆和歐羅玫還要繼續滞留新大陸,時刻關注當地局勢的變動。羅蘭這邊就不能拖延了,看到窗外曉色初現,自己睡意全無,索性提前開始新一天的工作,匆匆趕到央行辦公室,簽署了幾分必要的文件。
當天上午九點,羅蘭把這些已經備妥的文件交給安東尼,委托他火速返回亞珊聖城,将上述文件轉交他的父親,老福格爾自會相機處理。
“什麽事情啊,搞得這麽神秘?”安東尼按捺不住好奇,向羅蘭打聽。
“商業事務而已,隻是出于某些原因需要保密,我先留個懸念,真想知道就回去問你老爸。”羅蘭促狹地眨眨眼睛。
“嘿!居然還吊起胃口來了,真受不了你!”安東尼嘴上抱怨,正事一點也不耽誤,當即扯開一張傳送卷軸。橙色光柱拔地而起,将他包圍。人影漸變模糊之際,安東尼還不忘沖羅蘭道别:“不能白替你跑腿!最起碼這支傳送卷軸你得給我報銷!”
“沒問題,快去快回。”羅蘭笑着沖他揮手。
幾分鍾後,安東尼的身影出現在亞珊聖城城門外,出示證件進入聖城,第一時間給父親發信。雖然羅蘭說得輕巧,安東尼還是覺察到要出大事了。
父子倆見面後,老福格爾接過兒子遞來的文件袋,打開翻了翻,胖乎乎的手指不由微微抽搐。
“爸爸,您沒事吧?”安東尼從沒見過父親如此情緒失控,心髒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老福格爾緩緩坐在扶手椅上,顫抖的手抓起茶杯,喝了口水,情緒漸漸放松下來。
“本來我以爲還能再拖延一段時間,看來形勢比想象中更嚴峻,不能再等下去了。”老福格爾盯着文件袋,喃喃自語。
“爸爸,究竟出了什麽事?”安東尼心頭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羅蘭讓你帶給我的是一份授權書。”老福格爾沖兒子晃了晃文件袋,意興闌珊地說:“他之前斥資3000萬金杜加,以七折票面價格買入帝國金鈔,這些金鈔由我們福格爾家族銀行代持,現在他要求我把這些金鈔全部賣掉,兌換成魔晶或者真金白銀。”
安東尼愣了一下,迅速開動腦筋,緩緩地說:“這一年來,金鈔的升值勢頭很猛,按照今天的行情計價,面值100金塔勒的鈔票可以賣到213金塔勒,羅蘭趕在這時候賣掉所有金鈔,想必是認爲金鈔的市場價格已經快到頂了。”
老福格爾點點頭,臉色顯得格外陰沉。
“我并不反對弗蘭克殿下推行紙币改革,但是我堅決反對濫發紙币,可惜太子殿下漠視我的警告,聽信約翰·勞爾那個賭棍的鬼話,一方面出于斂财的目的,另一方面也是爲了迎合公衆對金鈔的投機熱潮,原定兩億五千萬金杜加的紙币發行量,到今年已經超發兩倍,市場上流通的金鈔總面額将近七億金杜加!但凡頭腦清醒的人都看得出來,金鈔投機市場上的泡沫每天都在急劇膨脹,遲早要以泡沫破碎告終!”
“可惜這個市場中的清醒者并不多,幾乎所有投機者都存有相同的僥幸心理,天真的認爲金鈔投機就是一個‘博傻遊戲’,好比擊鼓傳花,明知道自己手中持有的金鈔就是點燃引信的炸彈,仍然樂此不疲的相互傳遞,以爲自己足夠機敏,總能搶在炸彈爆炸之前丢給其它接盤的傻瓜。”
“羅蘭遠在聖城之外,幸運的保持了清醒的頭腦,他選擇在這個節點賣出金鈔,多半是聽到了什麽風聲,推斷帝國金鈔的投機泡沫即将膨脹到頂點,趁現在出手金鈔獲利離場,留下那些自作聰明的賭徒,在這洪水即将漫過喉嚨的賭場上狂歡至死。”
父親的話使安東尼感到毛骨悚然,呆立許久才讷讷地提出疑問。
“父親,有件事我想不通。弗蘭克的确是發行了太多的金鈔,可是這些金鈔在賣出去的同時也回收了大量真金白銀,隻要國庫裏有充足的金銀,再加上約頓海姆公司的魔晶做擔保,就算遭遇擠兌潮也能有驚無險地度過難關吧?”
福格爾從牙縫裏發出一聲冷笑,望向兒子的目光流露出慣常的鄙視。
“傻小子,弗蘭克和他身邊那群人就是想讓你相信這種鬼話,而你偏偏還真的信了,我真不知該說你是單純還是愚蠢。”
“帝國政府發行的金鈔,聲稱有充足的抵押品做擔保,穆勒首相甚至還喊出‘百分之百承兌’的口号,其實都是騙人的鬼話,他之所以敢這樣說,就是因爲料定世上絕大多數人都是人雲亦雲的傻瓜,不會真的拿金鈔兌換魔晶,據我估測,帝國央行爲金鈔準備的抵押物,價值不會超過鈔票總額的五分之一,所以你應該明白,帝國金鈔從一開始就是個充滿謊言的騙局,之所以能維持到現在,隻是因爲多數人還沒有識破這個騙局而已。”
“至于你說到發行金鈔回收的真金白銀,很遺憾,這些金銀大多數已經不在國庫裏,一部分用于償還外債,一部分用于購買進口商品,我的傻兒子,你别忘了,國外債權人和貿易商可不像咱們本國的債權人那麽好說話,人家才不肯接受金鈔這種破紙片抵償債務或是支付貨款,人家隻認真金白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