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的難民在爲窗外雪白的棉花海洋震撼之餘,也意識到自己接下來的工作就是沉浸在那片雪海當中,加入當地采摘棉桃的大軍。
……
并不是所有流亡者都能幸運地抵達遠東,在此之前他們先得在暴風洋上忍受長達兩周的航程。難民船上惡劣的環境,糟糕的飲食,還有海上那喜怒無常的風浪,都有可能打斷逃難者的旅程,然而比上述這些障礙更大的威脅,則來自他們的祖國,來自他們的同胞。
從一六二三年十二月起,珊瑚海域突然冒出許多專門襲擊難民船的海盜。這夥人并不是職業海盜,有的打着帝國某貿易公司的旗号,還有來自新大陸殖民地的武裝商船,他們都持有帝國政府頒發的“私掠憑證”,必要的情況下,可以化身爲海盜,掠奪敵國的船隻。
十二月二十一日,新年前夕,珊瑚海上風平浪靜,午後明媚的陽光籠罩海面,泛起粼粼金色波光。就在這美好祥和的氣氛裏,一艘承載四百多名帝國難民的雙桅帆船正在海上逃亡。帆船後方相距不過兩海裏的地方,一艘懸挂着亞珊帝國國旗與威爾諾亞貿易商會旗幟的武裝商船正在全速追趕。
武裝商船采用的是風帆與蒸汽混合動力,在這片微風習習的海域,風帆派不上多大用場,馬力強勁的魔晶蒸汽機則能使武裝商船維持20節的高速航行,追趕前方那艘勉強維持8節航速的純風帆動力難民船輕松得很。
運載難民的商船,隻在船艏安裝了一門32磅炮,除了給乘客壯膽,談不上什麽實際戰力。
相比之下,背後那條追殺者火力明顯更爲強大。武裝商船兩舷分别設有一排炮門,總計16門24磅炮已經裝好彈藥,隻等追上難民船,向那逃竄中的獵物開火。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任憑難民船如何亡命狂奔,也無法拉遠與追殺者的距離,反而越靠越近。
武裝商船的船長顯然是這一行當的老手,目測了一下雙方距離,從容下令:
“右滿舵!右車進一!左車進三!”
伴随着雙發魔導蒸汽機的轟鳴,武裝商船在蔚藍的海面上完成一個漂亮的“T”字頭橫擺,左側船舷正對難民船尾部,相距不到半海裏。
“左舷開火!”
炮術長接到船長指令,當即揮動紅旗。
“左舷開火!”
所有炮手一起啓動魔晶艦炮,左舷亮起一串電光,十發24磅炮彈呼嘯着飛了出去,在空中劃過弧度不等的軌迹,相繼墜落在難民船尾部兩側,一道道水柱沖天而起。
十發炮彈無一命中,對于第一輪試射而言并不意外,況且船長的目的也不是擊沉難民船,而是迫使對方投降。
武裝商船艦橋露台上,船長透過單筒望遠鏡觀察難民船,看到甲闆上亂成一團,受驚的難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四處奔走,有人抱起空桶,奮力跳下甲闆,在海浪中沉浮着遠去。
這種驚慌混亂的場面完全符合船長預期,唇角不由浮起笑容。隻要再來一輪恫吓性炮擊,這艘帆船和船上的難民都将成爲他的戰利品。
海上追逐的同一時間,追逃雙方都沒有覺察到空中飄來一團銀色的雲翳。
“瑪利亞隊長,馬上給海倫娜提督發信,這裏有一艘正在遭受海盜追擊的難民船,請北海艦隊速來搭救。”
“命運号”駕駛艙中,葉列娜少校一邊熟練的操縱飛艇跟蹤海盜船,随口報出當前海域的詳細坐标。
在這位美少女機長身後,正以“魔導通話儀”發送消息的是一隻人立而起的雌性巨鷹,頸部系有一條寶藍色絲帶,正是葉列娜的搭檔,“命運号”艦載航空大隊的指揮官瑪利亞·鋼羽上尉。
瑪利亞上尉完成了發信工作,忍不住問葉列娜:“下面那艘武裝商船,明明懸挂着帝國的旗幟,爲什麽反而要追殺同樣來自亞珊帝國的難民船?”
“還不都是爲了錢!”葉列娜冷笑,“這些武裝商船其實與海盜沒什麽區别,看到沒有護衛的難民船,立刻沖上去劫掠,連船帶難民一并綁架到新大陸殖民地,賣給當地的莊園主,賺取帶血的金币。”
“帝國政府不是已經宣布廢除奴隸制度,怎麽還有人敢公然販奴?”瑪利亞疑惑地問。
“帝國政府隻是在帝國本土廢除了奴隸和農奴制度,而在新大陸的殖民地,這道法令未必适用,況且天高皇帝遠,殖民地的莊園主哪管這一套,還不是照樣販賣和蓄養奴隸。”葉列娜毫不掩飾對帝國政府的蔑視。
“少校,那艘武裝商船沒有防空火力,我們可以自行解決掉這個小麻煩,沒必要向海倫娜提督求援。”瑪利亞·鋼羽透過力場舷窗觀察武裝商船,确信隻要出動“命運号”的艦載航空兵,一輪轟炸即可使之傾覆。
“消滅海盜不難,難的是營救難民。”葉列娜指向海面,“你看,難民船的風帆已經被炮火點燃,船上難民不得不跳海求生,我們的飛艇載重量太小,容納不了太多落水難民,最終還是要靠戰艦來搭救他們。”
瑪利亞·鋼羽點了下頭,目光望向金角灣方向,眼神流露焦急。
此時海面上的追逐臨近尾聲。武裝商船的第二輪炮擊收效不錯,三顆炮彈命中難民船甲闆,其中一發擊中船尾桅杆。粗大的桅杆當場斷裂,轟然倒下,帆布熊熊燃燒起來。
甲闆上的彈坑觸目驚心,籠罩着烈火與濃煙,受傷的水手痛苦呻吟,受驚的難民哭叫着跑來跑去,不時有人抱起木桶或者浮木跳下大海,把命運交給喜怒無常的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