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試圖安撫憤怒到失去理智的公主殿下,然而這并沒有奏效。
“那有如何?”帕拉丁娜打斷他的話茬,激動地肩膀微微顫抖,“别以爲自己是局外人,今天這場屠殺,你也是幫兇之一,也要承擔一部分責任!”
羅蘭目瞪口呆,無論如何也理不清帕拉丁娜這話的邏輯。怎麽他一個來自遠東的過路客,有義務爲野精靈的大屠殺負責呢?
“帕拉丁娜,我們都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可你還是得冷靜一下,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安東尼看不過去了,忍不住幫羅蘭說幾句公道話,“羅蘭根本不認識那群瘋狂的野精靈,無論如何你也不應該遷怒到他頭上。”
“連你也以爲我蠻不講理?”帕拉丁娜悲憤的冷哼一聲,指着草地上那面被血染紅的“複仇兵團”軍旗問安東尼:“看看那面旗幟,你會聯想到什麽,難道你以爲這隻是巧合?”
安東尼一眼就認出那面旗幟酷似寇拉斯軍旗。重劍是命運女神鍾愛的武器,旗幟上的“重劍”代表辛德拉信仰,鎖鏈則代表帝國政府與培羅教會施加在遠東人身上和精神上的雙重壓迫。遠東獨立戰争時期,寇拉斯父子就是打出這面旗幟,号召遠東人聯合起來推翻帝國統治。
“爲什麽我們遠東的軍旗會出現在科米大草原上,還被一群素無瓜葛的野精靈當做自己的旗幟?”羅蘭終于提出這個藏在心裏許久的疑問。
“真的不明白,還是假裝不明白?”帕拉丁娜望向他的目光流露出内心的悲憤,“自從你們父子倆在遠東大肆宣揚所謂的民族獨立與民族解放運動,通過造反成功篡奪遠東政權,就爲亞珊帝國境内的分裂勢力提供了造反的理論依據和成功榜樣,那些心懷不軌的陰謀家,紛紛以你父親爲精神偶像,打出民族解放的旗号發動叛亂,就連‘複仇兵團’這樣的極端組織也乘機冒出來渾水摸魚,直接照搬寇拉斯軍旗作爲自己的标志,以向帝國複仇的名義大搞種族屠殺,制造了無數慘劇,現在你還能心安理得的說這些災禍與你無關?!”
面對帕拉丁娜的質問,羅蘭無言以對。帝國境内烽煙四起,主要源于這個國家内在的矛盾,但是平心而論,寇拉斯政府在遠東的巨大成功也的确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外部激勵。
亞珊帝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境内各地少數民族不甘心受帝國當局壓迫,從來就不缺乏造反的土壤。帝國當局拒絕承認寇拉斯政權,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擔心一旦開此先例,各地叛亂分子必将大受鼓舞,競相效法遠東扯起反旗鬧獨立——事實上這種危險的征兆已經出現了。
羅蘭望着帕拉丁娜隐含淚光的藍眼睛,幾次欲言又止。他當然可以站在旁觀者的立場,心平氣和的向帕拉丁娜和安東尼解釋“民族主義”并不見得必然滑向“種族主義”,“複仇兵團”那樣的恐怖組織也不能與寇拉斯政府相提并論,然而話到嘴邊卻又沉默了,心中充滿深深的無力感。
多數人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帕拉丁娜和安東尼或許還有幾分耐心聽他溯本正源,那些頭腦簡單的野精靈又豈會在意這些詞句蒼白的書生之見?還不是照樣遵循激情的驅使率性而爲,眼前這樣的悲劇還是會反複上演。
……
由于羅蘭身份特殊,不方便與那些騎乘鹫馬的帝國巡邏兵照面,帕拉丁娜勉強克制住激動的情緒施展傳送法術,帶上羅蘭和安東尼離開列車抛錨的大草原,直接轉移到行省首都“赫倫堡”的城門外。
赫倫堡是帝國在科米行省的政治、軍事、貿易和交通中心。城内常駐人口六十餘萬,此外還有兩萬駐軍。
赫倫堡坐落在濁浪江畔,規劃布局與遠東的寇拉斯堡大同小異:城市臨河而建,沿河岸修建鐵路站點,城牆設有南北兩道大門,以兩道城門爲端點畫一條筆直的線段即爲城市的主幹道,聖光大教堂坐落在城市中央,行省總督由主教兼任。
這些相似之處并非巧合,科米行省也是帝國向東部開疆破土的産物,而遠東則是這場持續數個世紀之久的開拓運動的終點。當初爲了方便駐軍和調集物資,帝國對這些新占領的東方領土采取了相似的管理制度。
要說兩座城市還有什麽不同,大概就是帝國将遠東定義爲異端流放地,而降科米行省定義爲一個大号養馬場,由于定位不同,帝國中央政府對兩地的重視程度也不一樣。行省時代的遠東人沒有得到任何來自帝國中央政府的資源支持,如同野草一般自生自滅,行省首府破破爛爛形同大農村,連迷鎖都建不起。
赫倫堡的待遇明顯要高得多,最起碼建起了防護迷鎖,這也是帕拉丁娜不能直接傳送到城内的原因。
進城以後,帕拉丁娜主動表示去聯系駐軍司令,設法搞到三張去亞珊聖城的車票。羅蘭客随主便,就在城裏的酒館暫時歇腳。安東尼陪他喝了兩杯,想到帕拉丁娜一時半刻回不來,就慫恿羅蘭跟他去城裏逛逛。
羅蘭正有這個打算,欣然離開酒館,跟着安東尼先後逛了城裏兩處最繁華的集市。
第一站是“馬市”。科米行省是帝國的養馬地,赫倫堡則擁有行省乃至整個帝國最繁榮的牲畜交易市場。羅蘭觀察了一下這裏的牲口價格,耕馬和馱馬的售價與遠東差不多,畢竟遠東同樣以盛産駿馬聞名。不過出售給冒險者的戰馬價格就比遠東低得多,羅蘭猜測這是因爲科米行省比遠東更早得到開發,當地的畜牧業産業鏈比遠東更完善,從捕捉野馬到馴養、繁殖、出售都有一整套高效的制度,相關的行業技術人員也更充裕,總體來看培育一匹戰馬的成本比遠東更低,市場價格當然也就更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