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蒙特微微一笑,“讓我猜猜看,問題出在哪裏……或許是因爲遠東有一個你認爲值得交往的男人,你對這次會面滿懷玫瑰色的期待,所以不希望公牛闖進來搞破壞?”
帕拉丁娜臉龐頓時漲得通紅,跺腳嗔怪:“什麽玫瑰色的期待……您别亂說,我才沒有那樣的想法!”
“至少有那樣一個足以引起我的寶貝女兒好奇心的男人存在,對不對?”
“勉強算吧。”帕拉丁娜忍不住向父親吐露心事,“之前我受弗蘭克委托去奧列維堡接應菲利普,湊巧見到遠東叛黨首領魯道夫·寇拉斯的兒子,這些年來我時常聽到關于他的傳聞,其中大部分是遠東報刊登載的傳奇故事,内容荒誕不經,主旨無非吹噓他們的羅蘭王子多麽英俊潇灑英明神武,今天與牧羊女調情,明天愛上了女巫,後天又跑去屠龍,簡直可笑極了!”
“如果隻是這樣一個自吹自擂的小醜,應該不至于引起你的關注。”齊格蒙特不緊不慢地說。
“奇怪的是歌羅法表哥也加入到吹捧羅蘭·寇拉斯的行列,還列舉了很多事例試圖向我證明此人不僅是一位屠龍勇士兼風流情聖,還具有經世濟國的才幹,考慮到此人除了王儲頭銜還兼有叛軍政府中央銀行行長一職,說不定真有那麽一點兒搞财政的本事。”帕拉丁娜挑剔地評價道。
西格蒙特摸了摸胡茬叢生的下颌,“聽你這麽一說,我對這個年輕人也有點好奇了,你對他的第一印象怎麽樣?”
帕拉丁娜聳聳肩,神态說不出是遺憾還是不屑:“當時他在城門外,我在城頭上,隻是遠遠對視一眼,并沒有真正接觸過,我哪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他沒有嘗試跟你搭讪嗎?”西格蒙特挑起眉毛,笑容中帶着戲谑,“邂逅美女都不懂得主動打招呼,那小子算哪門子的‘情聖’啊!”
帕拉丁娜捂嘴笑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悻悻地說:“那家夥準是被我不怒而威的氣勢所震懾,吓得話都不敢多說一句就拔腿跑路咯。”
“我的優點你不學,虛榮自大的心态倒是學了個十足,也不嫌害臊。”西格蒙特幫女兒理順被風吹亂的長發,眼中流露寵溺,“那小夥子既然是魯道夫的兒子,模樣想必很英俊,難怪讓你念念不忘。”
帕拉丁娜強烈否認“念念不忘”,不過很快就意識到另一個更重要地細節:“您認識叛黨頭目魯道夫·寇拉斯?”
“何止認識,魯道夫是我的老部下,也是我在帝國軍校親手帶出來的得意門生,當初帝國總參謀部剛成立,魯道夫在首批作戰參謀的錄取考試中排名第一,可謂文武全才,如果不是後來發生了那場悲劇,帝國總參謀長一職非他莫屬,如今軍方參謀系統也不至于跟指揮系統産生如此激烈的矛盾沖突。”
說起故人往事,西格蒙特痛心疾首。魯道夫·寇拉斯被流放遠東,不僅使他失去了一位最重要的助手,更使他在參謀系統的布局全被打亂,緻使軍部上下派系對立、思想混亂,埋下分裂的隐患。
“魯道夫·寇拉斯這個人從一個流放犯起家,不出二十年就組建起一支武裝精良的叛軍,成功割據遠東自立爲王,可見您當初沒有看走眼,這個人的确很有才能,然而像他這樣一位仕途通達的青年才俊,當初爲什麽會失去理智走上犯罪道路呢?”帕拉丁娜費解地問。
西格蒙特苦笑一聲,淡淡地說:“哪怕一個人平時再怎麽沉着冷靜,當愛情突如其來,還是會失去理性,做出不計後果的沖動行爲……魯道夫愛上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術士,名叫弗蘭西絲卡,可惜兩人婚後不久,弗蘭西絲卡就被聖光審判官發覺具有魔鬼血統,最終被送上了火刑架,魯道夫受妻子連累,被剝奪了軍職,我不忍看他上斷頭台,就設法疏通關系減輕了他的罪名,最後判處終生流放。”
帕拉丁娜自認爲并不是那種感情細膩、動辄傷春悲秋的女人,但是聽父親道出寇拉斯夫婦的不幸遭遇,還是禁不住心頭微酸,深感同情。
“弗蘭西絲卡被捕前不久剛爲魯道夫生下一個男孩,弗蘭西絲卡被捕之後魯道夫就把兒子寄養在咱們家,我還記得小家夥長得很可愛,保姆把他放在你身邊,不知爲什麽,那個小嬰兒似乎很怕你,一見到你就嚎啕大哭起來。”西格蒙特回憶二十年前的往事,唇角微微上揚。
“那時候我多大?”帕拉丁娜問父親。暗自懷疑難道自己從小就有“不怒而威的氣勢”,以至于吓哭小朋友?
“還不到三周歲,但是已經很懂事了,”西格蒙特笑着摸摸女兒的頭,“我還依稀記得當時的情景,你看到那孩子哭個不停,就把自己最喜歡的一個布娃娃塞到他手裏,一邊撫摸他的頭,一邊溫柔地說,‘弟弟别怕,姐姐喜歡你’。”
仿佛突然被電流擊中,帕拉丁娜心頭掠過一陣莫名的顫栗,沉默許久才喃喃自語:“難怪那個人使我感到似曾相識,原來并不是初見。”
齊格蒙特停下腳步,審視着女兒的面龐,眼中帶着關切。
“帕拉丁娜,你一定要去遠東?我有種預感,将來某一天你會爲這個決定感到後悔。”
帕拉丁娜不由打了個寒顫,腦海中瞬間浮現許多自相矛盾的念頭。經過長時間的猶豫,她用力咬了下嘴唇,終于下定決心。
“您就讓我去吧,去了,将來可能後悔,如果不去,将來一定會後悔。”
西格蒙特似乎早就猜到女兒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沒有試圖再勸她,轉而談起出發前的準備,叮囑女兒要尊重同伴,如果遇到突發事件,多聽聽老福格爾的建議沒有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