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先通過靠得住的老關系打聽清楚城裏上流社會錯綜複雜的關系,哪位夫人正當紅,有哪些情人,與另一位夫人相互嫉恨……這些八卦消息有助于他盡快融入聖城社交場,以免在挑剔的目光下應對失措,顯得像個土裏土氣的鄉巴佬。
教士階層最初隻是一個單純的學術團體,随着教會的發展壯大,教士社會地位的提升,教士們也漸漸扮演起社會活動家乃至政治家的角色。聖光教會的神職者有兩種典型,其一是生活樸素、專注修行的隐士類型,其二則是活躍于社交場合的政客類型。菲利普就是後一種典型,重返聖城如魚得水,經過慎重的選擇,他婉拒了大部分請柬,隻接受頂級貴族的邀請,偶爾出現在檔次最高的宴會上,言行舉止無可挑剔,完全符合上流人士對一位受難聖徒的期望。當人們酒足飯飽後滿意的離開,菲利普也成功提升了自己的身價。
頻頻出入社交場的同時菲利普也沒有忘記寇拉斯父子的囑托,畢竟聖城米貴,維持上流社會的生活品質需要大把真金白銀。菲利普想兌現那一百萬金杜加支票,必須拿出令寇拉斯父子滿意的績效。
按照菲利普的吩咐,維特牧師将老師的獄中筆記整理出來,挑選較爲重要的内容謄寫成一份報告。菲利普審閱報告過後簽上自己的大名,先呈交弗蘭克太子參閱,而後在太子的授意下又抄寫了兩份,一份遞交内閣,一份呈交中央教廷。
菲利普并不滿足于僅僅在社交場上擁有一席之地,對這份囊括遠東當前政治、經濟、軍事等各方面概況的報告寄以厚望,将之視爲一塊重返政治舞台的墊腳石。
經過一個星期的等待,他的期望得以實現,内閣與教廷都對這份報告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專門爲此召開了一場研讨會。菲利普受邀出席會議并擔任主講人,會議以學術研讨的名義舉辦,會址設在改革派的大本營——帝國宗教裁判所總部“普愛宮”,會議時間定在十月一日——恰巧是遠東國慶節。
當天傍晚,普愛宮名流雲集。弗蘭克太子很擡舉菲利普,以東道主的身份親自款待來賓。出席研讨會的人士要麽是當朝重臣,要麽是富豪财閥。宮廷大總管施泰因邁爾男爵代表查理皇帝出席會議,秉承一貫謹言慎行的作風,宣稱今晚自己是“隻帶着耳朵來的”,要将自己所聽到的一切如實彙報給皇帝陛下,他本人不采取任何立場,全憑陛下裁斷。
穆勒伯爵代表内閣出席會議。教會保守派的代表當然是格裏高利大牧首。軍方代表是西格蒙特元帥,元帥的愛女帕拉丁娜公主也出席會議。既然有元帥父女在場,自然少不了巴澤爾男爵的身影。出席會議的民間代表,分量之重絲毫不比上述達官貴人遜色,其中最因人注目的兩位分别是帝國金融業與工業的領軍人物,福格爾家族的當代領袖雅各布·福格爾以及瓦雷斯魔能集團的創始人、極少在公衆面前路面的傳奇大法師艾伯頓·韋恩斯坦。
菲利普爲今晚這場盛會做了充分準備,在長達兩個鍾頭的演講中盡顯雄辯之才,與會衆人聽得如癡如醉。
菲利普的演說大體可以分爲兩個主題,首先系統性地描述了遠東的現狀,從農業、工業、商業到政治、軍事、文化教育等各個領域的統計數字信手拈來,綜合論證遠東獨立三年來發展勢頭良好,寇拉斯政府深得民心。演說的後半段,菲利普嘗試分析寇拉斯王國當前面臨的種種困境,以及潛在的危機,順帶轉達寇拉斯父子對帝國當局釋放的善意,以及對和平的訴求。
菲利普在演說中盡可能保持局外人的立場,以事實說話,沒有刻意美化寇拉斯政府,但是與會者受到他列舉的諸多事實影響,大多不由自主對那個造反起家的叛軍政府多了幾分正面評價。
當然,會場中也有少數人沒有受菲利普這套話術影響,依舊對遠東政府持有負面看法。陪同格裏高利大牧首出席會議的聖城主教克洛德脾氣火爆,菲利普剛結束演說,他就迫不及待的跳了起來,質疑菲利普對遠東的描述有太多美化成分,進而指責他有充當叛黨說客的嫌疑。
面對如此嚴厲的指責,菲利普沒有正面做出回應,以一種優雅而輕蔑的态度略過克洛德,轉身直視格裏高利,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
“尊敬的法座,請問克洛德兄弟對我的指責僅僅是他個人的看法,還是您與中央教廷的共識?”
格裏高利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回答:“克洛德僅代表他個人,但是他的質疑完全合乎邏輯,我也不否認教廷中還有其他兄弟姐妹懷有同樣的疑慮。”
菲利普立刻表現出恰到好處的激憤,臉龐漲得通紅,舉起右手高聲發誓:“尊敬的法座,我被叛黨囚禁三年,對遠東現狀的了解全來自寇拉斯政府的官方報道,不排除有失實的成分,但是吾主培羅在上,我敢對着聖徽發誓,絕無一句話是有意欺瞞在座的諸位!克洛德兄弟要是不相信,不妨施展‘識破謊言’,看我說的是不是真話!”
克洛德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識破謊言”的确可以辨别出謊話,但是高明的撒謊者從不輕易說謊,而是選擇誠實的講述一部分真相。菲利普這個老狐狸不太可能當衆說假話,這一點克洛德心知肚明,然而天知道他是否把自己所知道的真相全都說出來了?
很遺憾,神術對此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