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聽了羅蘭的話,輕蔑地哼了一聲:“如果你能想到的辦法僅此而已,恐怕配不上魯道夫的贊譽,通過壟斷世界糧食價格彌補财政虧空,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何況精明的穆勒伯爵。”
羅蘭不在意他的譏諷,繼續被打斷的話題。
“六成的市場份額說多不說說少不少,稱得上寡頭,卻還無法實現壟斷地位。如果帝國當局将谷物價格擡得太高,斐真、海藍和迦南等主要糧食進口國将會尋求其他進口途徑,比如新大陸的種植園同樣盛産谷物,價格還比帝國更低。”
“那是從前!”菲利普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茬,“别以爲我被關在這該死的地牢裏就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亞珊帝國過去一年裏在新大陸發動戰争,目的不僅僅是争奪魔晶礦區,還有一個隐秘的戰略目标是通過戰争摧毀斐真和海藍在殖民地建立的農場,慘遭戰火焚燒的麥田淪爲荒蕪之地,當地的農人若非死于戰亂就是逃離家園,恢複農業生産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帝國雖然沒能在新大陸獲得全勝,但是已經達成壟斷國際谷物市場這一戰略目的。”
“您錯了。”羅蘭淡淡一笑,“錯在忽略了一個關鍵因素,在這裏,在遠東大地上,還有一個不受帝國控制的大糧倉!我們今年可供用于出口的谷物不低于六百萬噸,如果這些糧食全都湧入國際市場,穆勒内閣還能推行壟斷價格?”
“六百萬噸?!”菲利普頓時變了臉色,“你不是在吹牛吧?”
“隻多不少。”魯道夫替兒子回應質疑,“如有必要,我們還可以再追加兩百萬噸出口份額。”
菲利普陷入沉默。亞珊帝國常年谷物出口量在1400萬噸左右,如果寇拉斯父子沒有撒謊,遠東的谷物出口能力已經達到帝國的二分之一,的确有能力破壞帝國當局壟斷國際糧價的企圖。
“你們這樣做純屬損人不利己,白白便宜了那些谷物進口國。”菲利普幹巴巴的争辯道。
“不久前海藍與斐真兩國政府單方面要求我國降低谷物價格,大概是自恃與帝國議和,多了一個糧食進口渠道,想趁機壓壓價,”羅蘭扯了一下嘴角,“所以我完全同意您的說法,我國與帝國作爲國際糧食市場上的兩大供應方,打價格戰的确是損人不利己,隻會讓谷物進口國白占便宜,人家隻會笑我們傻,絲毫不會心存感激,但是帝國當局倘若執迷不悟堅持東征,我們遠東人面臨亡國滅種的威脅,也就顧不得國際糧價高低了,迫不得已隻能采取一切手段進行還擊,哪怕兩敗俱傷也在所不惜!”
羅蘭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字字铿锵,決絕之意令菲利普不由動容。
“菲利普閣下,請您回到聖城轉告穆勒首相,帝國與遠東今年可供出口的谷物合計近兩千萬噸,占據全世界谷物出口八成份額,倘若兩國相争,帝國政府無法通過谷物出口彌補财政赤字,穆勒首相的政治生涯恐将走到盡頭;反之,兩國合作則能壟斷國際谷物出口價格,使雙方都受益,穆勒首相将坐穩自己的位置,繼續在政治舞台上大展宏圖,利弊得失一目了然,相信他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羅蘭這番話實際上是向穆勒内閣發出倡議,遠東聯合帝國組建一個“國際糧價卡特爾”,通過擡高谷物出口價格彌補帝國财政赤字,從而改善穆勒内閣的處境,作爲交換條件,穆勒内閣必須設法阻止軍部發動東征。寇拉斯王國暫時免于來自西方的入侵威脅,延長和平發展的寶貴機遇,同時還能通過擡高谷物出口價格賺取一筆紅利。
“國際糧價卡特爾”如能順利創建起來,帝國和遠東被利益捆綁在一起,暫時可保相安無事,受到損害的則是斐真和海藍等谷物進口國,被動淪爲維系帝國與遠東和平代價的承擔者。羅蘭對此絲毫不覺得内疚,畢竟海藍和斐真兩國主政者撕毀與遠東簽訂的谷物貿易協議時也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内疚。
當然,壟斷糧食價格不是什麽光彩的行爲,羅蘭隻是提出一個口頭倡議請菲利普代爲轉達帝國高層,如果帝國方面曝光此事,他将斷然否認自己曾經發表過上述言論。
經過長時間的思考,菲利普最終接受了羅蘭的建議,承擔起遠東政府與穆勒内閣之間的協調使命。若想扮演“協調人”的角色,菲利普先得确保自己不會因爲遠東行省的淪陷而被帝國當局追責,否則回到亞珊聖城以後自身尚且難保,更不要提爲寇拉斯父子牽線搭橋。
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走出地牢重獲自由的菲利普連夜給弗蘭克太子寫了一封長信,講述自己這三年來的際遇,順帶提了一下寇拉斯父子的委托,借助法術寄往亞珊聖城。
菲利普猶記得當初寇拉斯堡暴動的緊要關頭,弗蘭克曾寄給他一封信,全力支持他在遠東推行改革,并且承諾爲他擔責。雖說菲利普的改革計劃因爲種種差錯未能成功推行,但是他可沒有忘記皇太子殿下的承諾,寫這封信就是一個試探,如果弗蘭克不予理睬,或者回信中避而不談當初的承諾,意味着已經不把他當做自己人,更不會爲他提供庇護,那麽菲利普也隻能面對現實,謝絕寇拉斯父子的委托,放棄返回聖城的打算。
三年來菲利普第一次離開地牢,在松軟舒适的床榻上休息,然而這一整夜都被焦慮折磨未能入睡,在患得患失中迎來新的一天。草草吃過早飯,菲利普想起自己在獄中整理的筆記,正打算吩咐維特取來,面前忽然掀起魔力波動,一團紅光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