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從寇拉斯政府公開出版的報刊來看,他相信羅蘭所言非虛,遠東當局對他這個前任大主教的評價堪稱客觀公正,甚至不乏惋惜之詞,評價他是一位“生錯了時代的智者”,“可惜遇到更偉大的對手”。
“你的話倒也有些道理,可我現在隻是一個孤苦伶仃的老頭,回到聖城也不受人待見,上下打點需要一大筆開銷,競選普世牧首更是少不了砸下真金白銀。”菲利普端起茶杯,不緊不慢的啜飲一口,“這年月,口袋裏沒點兒夠分量的東西壓陣,可是寸步難行啊。”
羅蘭與父親相視一笑,随即轉向菲利普:“我們爲您準備了一百萬金杜加,作爲在亞珊聖城的活動經費。”
菲利普的眉毛不由抖動了一下。當初他在遠東這個窮地方擔任總督兼大主教,一年的薪俸不過兩萬金杜加,算上地方官員、商人的孝敬以及各種灰色收入,總共也不會超過二十萬金杜加。羅蘭一開口就給他一百萬金杜加,出手之慷慨令他暗自詫異。
羅蘭覺察到菲利普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微微一笑,從容不迫地說:“這一百萬金杜加算不了什麽,隻是我和父親的一點心意,稍稍補償您這三年來所受的委屈,往後日子長着呢,少不了還有諸多事項仰仗大主教閣下幫忙斡旋,但凡有勞駕之處,必定有所表示,總不能讓您白辛苦。”
菲利普怎會不明白他的暗示?心裏暗罵小狐狸,同時也頗爲受用。正如羅蘭所說,寇拉斯父子需要與亞珊聖城高層建立聯系,而他菲利普将在其中扮演牽線搭橋的關鍵角色,往後免不了還要替遠東人遊說帝國高層。羅蘭一擲萬金面不改色,酬金肯定不會讓他失望。
“客氣話我就不說了,遠東是我的第二故鄉,我不希望這片土地再次遭受兵火摧殘,若能平安返回聖城,定會盡力勸阻當政者動用武力解決遠東争端。”菲利普停頓了一下,臉色變得凝重,“不過有些話還是說在前頭爲好,我現在的身份好比一條落水狗,聖城那些勢利眼的家夥多半不屑理我,此行究竟能發揮多大作用實難預料,你們父子倆最好不要寄予太大的期望。”
羅蘭笑了笑表示理解,心平氣和地說:“帝國當局共有三股反戰勢力,其中弗蘭克太子是您的老上司,想必不至于将您拒之門外,福格爾家族和韋恩斯坦家族都是生意人,講究的是山不轉水轉,和氣生财,多少也會給您老人家幾分面子,如果您再與穆勒首相建立友誼,就可以把這三股勢力統合起來,與我方展開對話,共同促成和平。”
“小夥子,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我這次回到聖城,敵視我的人少不了傳播流言蜚語,質疑我出賣國家利益換取自由身,穆勒伯爵倘若與我接觸,豈不是也要蒙受通敵賣國的嫌疑?”菲利普歎了口氣,“穆勒伯爵是一個政壇老油條,爲人謹慎持重,盡管他也反對東征,看似與我立場一緻,但是出于避嫌着想他多半不肯與我接觸。”
羅蘭并不介意菲利普倚老賣老的口吻,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您的顧慮很有道理,但是穆勒伯爵現在的日子也不太好過,随時有可能被趕下台,我聽說他是一個權利欲很重的人,如果與我方合作能夠使他坐穩首相寶座,相信他将很樂意與您叙叙舊。”
“嗯?你這話是什麽用意?”菲利普立刻警覺起來,“收買帝國首相,區區一百萬金杜加可不夠,況且穆勒伯爵面臨的困境遠不是金錢所能解決的。”
羅蘭不以爲然的笑笑,“穆勒伯爵之所以受到質疑,無非是他的政府未能妥善的控制财政赤字,使帝國背上了沉重的債務壓力,這難道不是金錢的問題?”
“帝國财政吃緊不是今天才有的問題,穆勒内閣執政期間繼續惡化,已經變成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每年至少要增加一億金杜加才能阻止财政狀況持續惡化,這麽大的虧空恐怕你們父子倆出不起啊。”菲利普直言不諱的說。
“菲利普,話别說的太滿,想想看吧,三年前你當政的時候遠東行省的财政狀況難道很好嗎?不也是年年虧空,赤字激增,可你再看看遠東現在的景況,我們的政府給農民削減了五成稅負,還與周邊各邦簽訂了避免雙重征稅協議,組建起遠東經濟共同體;我們在國内全面鋪開基礎建設,鐵路公路總共修了上萬裏,新建起無數工廠,按理說财政狀況應該更吃緊才對,可事實恰恰相反,建國三年以來,我們的财政狀況有口皆碑,不僅沒有赤字還有大筆結餘;我們發行的國債年息隻有4%,收益率比帝國公債低了一半,然而帝國公債乏人問津,我們的國債還沒等印出來就被機構投資者搶光,你以爲這是怎麽做到的?”魯道夫用力摟住兒子的肩膀,以無比驕傲的口吻宣告:“看看我身邊的這個年輕人,菲利普,說到解決财政問題,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的上我的兒子!”
“呵呵,那我還真是失敬了!”菲利普皮笑肉不笑的打量羅蘭,“說說看吧,瓦雷斯最傑出的财政專家,如果你處在穆勒伯爵的位置,要如何修複帝國财政部那張千瘡百孔的資産負債表?”
羅蘭從容一笑,平心靜氣地做出答複。
“改善财政狀況,無非從開源和節流兩個方面着手,帝國财政的惡化與主政者的好戰傾向脫不開關系,戰争是财富的焚化爐,帝國當局若真想節省開支,首先要做的是盡量避免發動戰争。”
“我可以把你的原話轉告穆勒伯爵,以此證明東征并非明智之舉。”菲利普饒有興緻地望着羅蘭,““開源”我明白了,那麽“節流”又該從何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