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昂首挺胸穿過人群,在兩名忐忑不安的年輕助手陪同下來到警戒線前方,向那位倚馬而立、正在點煙鬥的中年警官打了聲招呼。
“警官先生,請問怎麽稱呼?”
那人擡頭看了看米哈伊爾,似乎覺察到這位商人打扮的老頭氣度不凡,收起煙鬥敬了個禮,頗爲客氣地回答:“首都警局公路交通管理處副處長,卡爾·皮博迪,叫我皮博迪就行了,聽您的口音似乎是北方來的?”
“皮博迪先生耳力真好,我是基特蘭德人,曾爲白鷗港揚波商會服務,現在受龍城總督維格拉夫閣下雇傭管理一家牧業公司,前不久羅蘭殿下來到龍城視察,要求盡快将牧場改良的洛斯獸送到首都以緩解魔導機車的運輸壓力,由于本人與王子殿下有些交情,維格拉夫總督就讓我帶隊押運洛斯獸,昨天剛完成運輸任務,打算乘車去大瀑布城拜訪一位多年未見的老朋友,沒成想剛出城門就被路障堵住,皮博迪先生方不方便透露一下,前面公路出了什麽事?”
米哈伊爾故作不經意間透露的身份,使皮博迪警官肅然起敬,靠近一步低聲回答:“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隻是交通部的技術人員在測試新型馬車,要求警方隔離出20裏長的路段供他們進行實地行車試驗,您别急,最多再過半個鍾頭就能完成新車測試,我們這邊也會撤掉路障恢複正常通行。”
“隻是測試馬車?”米哈伊爾半信半疑。測試馬車随便找一片荒郊野外跑就是了,有必要大張旗鼓的封鎖公路?
皮博迪警官聳肩苦笑:“您别不信,事實就是這樣,不光對您,任何人來問我都是這個答案。”
米哈伊爾若有所思的點了下頭。行商多年鍛煉出的眼力告訴他皮博迪警官沒有說謊,但是對方了解到的也未必就是全部的真相,米哈伊爾隐隐有種預感,交通部正在測試的新型馬車非同尋常,也許就在不遠的将來,這種新車将對遠東的交通運輸行業造成重大影響。
……
兩道路障将公路隔離出20裏的空曠地帶,羅蘭站在公路邊,專注的盯着手中那塊“大衆牌”懷表。
交通大臣馬特維·維特根斯坦負手站在王子殿下身旁,也在專注的觀察懷表指針。
馬特維的兒子、秘銀機關術士列昂尼德·維特根斯坦則在公路對面,與陪伴在他身邊的秘偶戀人娜塔莉亞低聲交談,時而朝通往寇拉斯堡的公路那邊指指點點,似乎在等候什麽。
“來了!”羅蘭突然擡起頭,望向公路盡頭。地平線上一片平靜,看不出有什麽異狀,但是他已然感覺到表傳來的輕微震顫。在這條被首都警方封鎖的公路上,隻可能有一輛馬車在奔馳。
“果然來了,比上次提前了五分鍾。”馬特維露出笑容。
地平線盡頭,隐約可見煙塵騰起,疾風驟雨般的馬蹄聲迅速由遠及近,車輪碾壓路面發出的噪音卻異乎尋常的輕微。
黃昏中,一匹駿馬拖着四輪敞篷馬車正在公路上奔馳。寇拉斯軍械所副所長、機關術士卡夫塔客串車夫,揮舞馬鞭催促馬兒快跑。
卡夫塔的大師兄莫洛佐夫坐在車廂裏,閉目養神很是惬意。這條公路建于20年前,當時還是帝國行省政府統治的年代,年久失修的公路坑坑窪窪,往常乘車經過時總要忍受颠簸之苦,出于減輕颠簸以及避免損壞車輪、車軸考慮,馬車的時速通常會降低到10千碼以下,像此刻這般縱馬狂奔的情況簡直聳人聽聞。如果被不了解内情的人看到這一幕,恐怕會暗罵駕車的卡夫塔在發瘋,同時爲莫洛佐夫先生的屁股報以同情。
“嘿!諸位先生早上好,我們的戰車又殺回來啦!”然而莫洛佐夫的屁股并沒有被颠成四瓣,還很風騷的從敞篷車廂裏站了起來,向路邊的羅蘭等人揮帽緻意。
卡夫塔勒住缰繩,奔馬唏律律長鳴,乖巧的放慢腳步,馬車緩緩停靠在路邊。
卡夫塔和莫洛佐夫相繼跳下馬車,迫不及待的問羅蘭:
“這回怎麽樣?”
“時速是多少?”
羅蘭看了一眼懷表,又對照馬特維記錄下的數據,笑着回答:“時速大約25000碼,一個新的記錄誕生了。”
“我很期待今年的公路馬車競速賽,我們的新車型必将令世人大吃一驚!”列昂尼德興奮地說。
娜塔莉亞蹲在馬車跟前,小心翼翼的探出一根纖指觸摸包裹在車輪外的深灰色輪胎,柔韌而富有彈性的觸感非常奇妙。
“這就是‘熟星質輪胎’?好神奇啊,居然可以使馬車全速飛馳而不會太過颠簸。”秘偶少女喃喃自語。
列昂尼德在女友身旁蹲下,絲毫不介意車輪上的泥垢,将泥土一點點刮下來,仔細觀察輪胎表面的花紋,過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親愛的,你在看什麽?”娜塔莉亞好奇地問。
“車胎上的花紋,來回跑了好幾趟,花紋沒有明顯的磨損迹象,可見熟星質的耐摩擦性能非常好,這就意味着輪胎的使用壽命會很長。”列昂尼德柔聲回答。
公路對面,羅蘭還在默默計算。時速25000碼,按照遠東的長度單位,1裏等于1000碼,折合爲25裏/小時。1碼約爲地球上的0.9米,折算下來相當于時速22.5公裏。
作爲對比,羅蘭記得18世紀末英國一輛驿車在當時最好的公路上行程376千米,最快仍要走23個半小時才能到達,平均時速約16千米/小時——當然,那時候英國佬還沒有發明輪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