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最後一個周末,王子殿下破例沒有去内閣或者央行加班,傳送到遠東南方一個名叫“彩石鎮”的小城,與正在當地進行國土勘察的柳德米拉和冬妮娅相會,一起在初夏的豔陽下考察當地頗有名氣的寶石礦藏,順帶在鎮子附近的小溪邊野餐。
彩石鎮的寶石礦儲量并不像傳說中那樣豐富,開采難度很大,商業前景不容樂觀。但是羅蘭并不失望,千裏迢迢傳送過來不是爲了工作,與柳德米拉攜手在清澈的小溪中漫步,赤腳踩過鋪在河床上的五彩缤紛的鵝卵石,晚上在河邊享用冬妮娅精心烤制的竹筒飯,這趟旅行又怎麽會有遺憾呢?
陪伴久别的女友共同度過一個溫馨的周末,羅蘭第二天清晨返回寇拉斯堡繼續工作。早上六點半,當柳德米拉和冬妮娅駕駛飛艇啓航,繼續踏上國土勘察的旅途,羅蘭已經提前半個小時來到獨立大道10号首相助理辦公室,開始撰寫一份拟定提交内閣讨論的報告。
報告有兩個主題,前半部分總結近一年來遠東工業改革取得的成果,相關内容羅蘭已經寫好;報告的後半部分更爲關鍵,主題是深入探讨遠東工業進一步發展的方向。
羅蘭在撰寫報告的同時回顧了一年來遠東工業的發展簡史,深刻體會到遠東的工業基礎還很薄弱,哪怕蒸蒸日上的卡隆工業區,就工業技術層面來講仍然處于“從手工業向大工業過渡”的初級階段。
卡隆工業區總共有近千家工廠,創立迄今兩個季度的工業産值超過了遠東獨立以前五年工業産值的總和,這看起來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但是考慮到遠東工業基礎薄弱,起點太低,除非可以從根子上解決遠東工業化的隐患,否則這種狂飙突進的成長模式必定難以持久,工業發展必将陷入瓶頸——指出并且排除上述隐患,就是羅蘭這篇報告的主旨。
“工業發展存在兩個相輔相成的維度,其一爲基礎工業技術,其二爲基礎工業資源,兩者構成完整的工業框架,任何一個維度進步受阻,都會導緻框架失衡,工業發展被迫陷入停滞,好比構成木桶的諸多木闆,決定木桶容量的恰恰是那條最短的木闆。”
行文至此,羅蘭擱下鋼筆,雙手拇指按住兩側太陽穴,用力摩挲以緩解用腦過度造成的脹痛,放松的思緒飄回穿越前的那個故鄉,回憶起地球上工業革命時代的相關史料。
地球上研究技術史的西方學者傾向于将第一次工業革命時期的技術變革劃分爲四大類,分别是:動力技術、冶金技術、紡織技術以及其他産業和服務業的技術。
其中“動力技術”領域存在一個由水車和風車等自然動力到蒸汽動力的标志性轉變,在瓦雷斯世界,相似的“動力革命”正在上演,隻不過瓦雷斯的“蒸汽機”使用魔晶作爲燃料,其性能潛力遠比地球上的燃煤蒸汽機乃至重油蒸汽機大得多,至于這會否阻礙下一代“原動機”的誕生——比如内燃機——羅蘭就不得而知了,至少他本人還沒有嘗試發明内燃機的念頭,更主要的是沒有這個技術能力。
瓦雷斯的冶金技術,其實比起地球上第一次工業革命時期的水平還要更高明一些,這主要歸功于精靈、矮人、巨人和侏儒等具有悠久鍛造傳統的類人文明種族。尤其在遠東,一個身強力壯的矮人或者基特蘭人,倘若對采礦與鍛造手藝一無所知,多半會被族人視爲異類,甚至會遭到鄙夷。有着這樣的文化傳統,冶金技術高超也就不難理解了。羅蘭主持下的遠東工業發展規劃充分吸收和利用了上述各族的冶煉技術,卡隆工業區的鋼鐵廠積極招募矮人和基特蘭人,将其種族天賦技能發揮到了極緻,冶金産業成長勢頭良好。
地球上第一次工業革命中的紡織技術之所以顯得特别重要,或許與工業革命首先發生在英國有關,紡織業是輕工業的代表,英國的工業化起步于紡織業有其曆史邏輯,但是這并不見得是所有工業化國家的必由之路。
遠東的紡織業發展勢頭并不能令羅蘭滿意。相比之下,輕工業的另一個龍頭——食品加工業——反而比紡織業更紅火。
這主要是由兩方面因素決定的。首先遠東最大的兩處紡織業基地在北海灣和帕爾尼亞,前者提供裘皮大衣、羊毛與洛斯獸毛紡織的布料,後者提供高檔絲綢制品,幾乎壟斷了遠東的紡織品市場。尴尬之處在于北海聯邦和帕爾尼亞都是寇拉斯王國的友邦,羅蘭不可能對這兩地的紡織品征收高關稅,本地紡織業受到兩大壟斷集團的無情碾壓,生存之艱難可想而知。
北海灣的毛紡織品,帕爾尼亞的絲綢,在遠東市場上的統治地位已然不可動搖。羅蘭曾與農業大臣約德爾商量,有沒有可能繞過毛紡織品和絲綢,從棉麻紡織品着手推動遠東本地紡織業殺出一條血路。
約德爾告訴羅蘭,遠東南方靠近戈壁的地帶,氣候和地理環境非常适合種植棉花,曾經是亞珊帝國最重要的棉花産區之一。然而近年來頻繁遭受來自天方沙漠的匪徒洗劫,戈壁邊疆區的棉田受到嚴重破壞。當地種植棉花的農戶爲了躲避沙匪騷擾,不得不放棄棉田舉家遷徙到内地,如今再想重建荒廢的棉花産區難度很大——最起碼需要軍方爲戈壁邊疆區的棉花種植園提供安全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