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昂尼德究竟在搞什麽邪惡研究?”妮基塔迫不及待的追問。
“列昂尼德研究的素材并不是娜塔莉亞的屍體,他的研究比我想象中更加瘋狂……”馬特維沉默了許久,終于艱難開口:“事實上,他是以活人作爲素材,生生砍斷手腳再接上機關義肢,然後觀察對方能活多久……”
羅蘭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也就是說,他仍然對娜塔莉亞之死耿耿于懷,想用重複實驗的方式證明自己發明的義肢并非緻使娜塔莉亞死亡的主因?”
“誰知道那孩子是怎麽想的呢?他根本不與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人交流,也不做解釋。”馬特維歎了口氣,幽幽地說:“當我看到他用活人做實驗,氣得快要發瘋,按捺不住火氣沖上去毆打他,還罵他是鬼迷了心竅,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殘忍勾當,非但不配做我的兒子,簡直不配爲人!”
“您這麽說,一定深深傷了列昂尼德的心。”羅蘭歎息道。
“當時我都快氣瘋了,哪裏還顧得上這逆子心裏怎麽想,我狠狠揍了他一頓,還不解氣,一時沖動就把我所看到的一切向治安官告發,而當治安隊将房子包圍,我才從那些被列昂尼德截取肢體的人口中得知實情,原來他們都是身患絕症的病人。”
“絕症患者……也就是說,他們是自願配合列昂尼德的研究?”妮基塔不由瞪大眼睛。
馬特維艱難的點了下頭,眼中滿是悔恨:“列昂尼德化名貼出告示,聲稱自己在進行醫學研究,需要志願者配合,他會爲此支付對方家人一筆錢,還跟志願者立下了字據,對方很清楚自己要被截肢,也知道是要測試機關義肢,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我的誤解,列昂尼德怕我反對才瞞着我,後來又倔強地不屑于辯解,等我從别人口中得知真相,這場悲劇已然無法挽回……列昂尼德在與治安隊的沖突中受傷逃走,同時也有三名警官被他失手打成重傷,其中一人當天晚上就不治身亡。”
“事态惡化到這一步,列昂尼德的研究是否合法已經不重要,他失手殺了警官,鎮長和治安隊恐怕不會放過他。”羅蘭苦笑一聲。什麽叫陰差陽錯?這就是了。
馬特維沉重的點了下頭:“那天以後,列昂尼德就成了通緝犯,一連十多天沒有在鎮上露面,警方多次找我質詢他的下落,而我也是無可奉告,直到一天夜裏,我結束工作回到家裏,意外地發現列昂尼德回來了,藏身在一件寬大的鬥篷裏,說話時的聲調和語氣都有些古怪……就在我疑惑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變故的時候,窗外突然響起馬蹄聲,治安隊包圍了我家,原來警方一直派人暗中監視我家,發現列昂尼德歸來,立刻出動圍捕,然而列昂尼德卻不認爲這是巧合。”
“他以爲這次又是您主動報警?”羅蘭問。
“他的确是這樣認爲的,也就是這次誤會,使我們父子間的感情徹底決裂,列昂尼德不肯聽我解釋,徑直走出門外,警官用弩箭射他的腿,試圖将他制服,然而箭矢射在她的身上碰撞出刺眼的火花,沒有流一滴血。”馬特維回憶當時的情景,眼中充滿淚水,“列昂尼德脫下了鬥篷,直到那時我才震驚地發現他已經把自己改造成構裝體。”
“原來從六年前那一天起,列昂尼德就轉變成了機關人……”羅蘭恍然道。
“列昂尼德刀槍不入的金屬體魄吓退了治安隊,而那也是他最後一次約我見面,告别之前,他對我說了一句話,至今想來還令我心痛不已……”馬特維哽咽道。
“他對你說了什麽?”妮基塔好奇地問。
“他對我說,‘父親,我不做人了’……”淚水順着老人的臉頰滾落下來,已然泣不成聲。
羅蘭和妮基塔四目相對,黯然無語。
六年前的那個晚上,列昂尼德見了父親最後一面,隻爲告訴世間唯一的親人自己不想再以人類的身份活下去。列昂尼德做出這樣的決定,可見他當時已經對自己的人生、親情乃至整個世界徹底絕望,這固然有其性格偏激的因素,但是戀人的早逝和父愛的缺失又何嘗不是壓垮駱駝的那根稻草。
在那之後列昂尼德去了哪裏?放棄人類身份之後過着怎樣的生活?馬特維并不知情。
直到六年過後的今天,列昂尼德再次回到故鄉,以秘銀機關人的姿态出現在他父親面前。馬特維苦苦等待兒子多年,爲此不惜拒絕羅蘭的邀請,放棄重新拾起畢生珍愛的鐵路事業,然而他最終等到的不是浪子回頭,卻是一場始料未及的災禍。
同樣被卷進這場災禍的還有伊莎貝爾。如果說馬特維的遭遇還有自責的餘地,那麽伊莎貝爾就真的是遭遇了一場無妄之災。
聽馬特維講述了兒子的過往經曆,羅蘭和妮基塔久久無語,對這個堕落的天才機關術士既同情又惋惜。過了許久,羅蘭方以一聲歎息打破沉默。
“馬特維先生,列昂尼德落到如今的田地不全是他的錯,然而現在分辨孰是孰非已經沒有意義,當務之急是追上他和娜塔莉亞,把伊莎貝爾從他們手中搶救出來,否則我們都将無顔面對費迪南多鎮長一家。”
“這也正是我想做的,王子殿下,我沒能教育好自己的兒子,以至于闖下今天的大禍,這與您和妮基塔小姐無關,我自己會設法進入影界尋找列昂尼德,勸說他不要傷害伊莎貝爾。”
羅蘭注意到馬特維倔強地神态與他那堕入魔道的兒子神似,從遺傳角度來講,列昂尼德完全繼承了父親的古怪性格,并且更加極端偏執,而這正是父子倆無法和睦相處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