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爾轉頭望向哥哥:“尼古拉,上次來信你說受了傷,現在好點了嗎?”
尼古拉扭動了一下肩膀,似乎在躲避弟弟并不存在的視線,故作平靜地回答:“已經徹底好了。”
彼得鼓起眼睛,伸手指了指他的左臂,一臉詫異。
尼古拉狠狠瞪了他一眼,豎起食指擋在嘴唇前方,示意他不要将自己的傷勢透露給弗拉基米爾。
彼得還想争辯。尼古拉沖他揮了揮手,“彼得,去弄點兒水來,渴死我了!”
“哦……”彼得很不情願的挪動腳步,去廚房水缸裏灌了一壺水,将茶炊放在壁爐上燒熱。
尼古拉支開彼得,詢問弟弟的眼睛怎麽會變成這樣子。弗拉基米爾簡單的講述了一下自己的遭遇,語調和神态顯得很平和,着力淡化自己的痛苦,強調寇拉斯政府周到的照顧。
“事實證明我們的抗争沒有白費,帝國在遠東的統治垮台了,一個符合我們遠東人利益的新政權建立起來,魯道夫陛下是一位偉大的君王,這一點尼古拉你作爲軍人比我體會更深,羅蘭殿下關心國計民生,是一位無可挑剔的儲君,聽說是他親自下令嘉獎我們這些在革命期間抵抗克勞茨殘暴統治的人,還給我頒發了勳章和一筆豐厚的終身年金,足夠我衣食無憂,隻是閑的無聊,想找些事情消磨時間。”
尼古拉看了看堆積在卧室裏的版畫和顔料瓶,對弟弟故作淡然的講述付之一歎。
“弗拉基米爾,你還年輕,應該更積極的面對生活。”
弗拉基米爾試圖告訴哥哥自己的心态很好,卻被尼古拉打斷,“明天下午你跟我去辛德拉大教堂接受治療。”
“接受治療?”
“我在部隊這些年積累了不少戰功,折算成功勳點數,剛好可以兌換一次‘再生術’,明天你跟我去教堂,請高階牧師施展‘再生術’幫你治愈失明的眼睛。”
“可是……”弗拉基米爾面露不忍,“你這些年在外征戰很辛苦,好不容易積攢這些功勳,完全可以兌換成更有價值的東西。”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東西比我弟弟的眼睛更重要。”尼古拉以軍官的口吻命令道,“這件事就這麽定了,你早點休息。”
弗拉基米爾知道哥哥一旦做出決定就絕不會接受任何人的勸說,無奈的點了下頭,“好吧,你說了算。”
尼古拉攙扶弟弟回卧室休息,轉身關上房門。
彼得提着一壺開水從廚房出來,看到弗拉基米爾睡下了,壓低嗓音問尼古拉:“你把治療機會讓給弗拉基米爾哥哥,那你自己的胳膊怎麽辦啊!”
尼古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腦子被凍僵了嗎?否則怎麽會提出這麽可笑的問題!我沒了一條胳膊照樣該幹什麽幹什麽,怎麽能與弗拉基米爾承受的痛苦相比。”
“可是……可是……”彼得眼裏有淚光閃動。
尼古拉坐下來摸摸他的頭,臉色稍有緩和:“打個比方好了,如果命運非要從你身上奪走一樣東西,你選擇失去左臂,還是選擇失去雙眼?”
彼得揉了揉眼睛,小臉兒很是糾結了一番,最後無奈的說:“如果非選一樣不可,當然隻能選擇放棄左臂。”
“那不就得了,弗拉基米爾的眼睛就像我自己的眼睛,如果隻有一次治療機會,我當然會選擇治愈眼睛。”尼古拉笑着說。
“可是……你放棄治療斷臂,往後還能留在軍隊裏嗎?”彼得擔心的問。
尼古拉臉色一黯,這的确是個問題。
“軍隊不要殘廢,我恐怕得退役了。”
“退役之後你有什麽打算?”
“事情太突然了,現在還沒想好……”尼古拉的眼神有些迷茫,今天之前,他從未考慮過退役的可能性,被迫離開軍隊對他而言比失去左臂更痛苦,但是,他必須戰勝這一切。
“以我的能力,退役之後應該不難找到一份待遇優厚的工作,而且有更多時間跟你和弗拉基米爾在一起,仔細想想未嘗不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尼古拉說的輕松,内心卻沒有十足的自信。以他6階巡林客的實力,倘若身體健全,最起碼在首都警局找一份差事毫無問題,可他現在成了殘廢,無法再像從前那樣娴熟的揮舞雙刀,甚至連騎馬都很費勁,警官恐怕是當不成了,還能去哪行哪業謀生呢?
抛開心頭惆怅,尼古拉拍拍彼得的頭,“早點睡,明天你還要去考試。”
“嗯,你也早點休息,尼古拉大哥。”彼得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回頭對尼古拉說,“如果辛德拉女神保佑,使我成爲她的牧師,我保證盡快學會‘再生術’,幫你治愈斷臂!”
尼古拉不由失笑,“想學會7環神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要加油了彼得,我等着你幫我重續斷臂。”
彼得回到隔壁自己的小屋,蜷縮在陰冷潮濕的木闆床上,呆呆望着窗外飛揚的雪花,自打出生以來,頭一次産生渴望實現某個目标的想法。
這種陌生的壓力使少年人感到焦慮,直到深夜才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之間,彼得隐約聽見耳畔傳來呼喚,似乎還有人在拍打自己。
他睜開惺忪的睡眼,借着窗外朦胧的晨光,看到一個人蹲在床前。
“弗拉基米爾,早上好啊……天剛蒙蒙亮你怎麽就起床了?”
“你也起來吧,我們出去買點吃的,順便給尼古拉帶早餐回來。”
“這也太早了吧?我還想多睡一會兒呢……”彼得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别忘了你還要去考試,神學院離這裏挺遠,趕早不趕晚。”
“唉,說的也是。”彼得掙紮着爬起來,匆匆穿上外套跟着弗拉基米爾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