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之瞳”使他可以看清一個人的身體屬性,凡是被他用筆圈出來的那些報名者,都是人群中感知較爲突出的,從三千多人裏總共挑出這麽七百多位,其中感知最低的也有11,比普通人強出幾乎難以覺察的一線,這微不足道的一線優勢意味着此人有機會感應到神啓,至少能夠掌握1環神術,與普通人相比這就是“質”的飛躍!
羅蘭挑選出的七百多位報名者當中,感知天賦11到13之間的占了一大半,更高的就少了,其中隻有一個人的感知天賦高達19,哪怕今後感知不再提升也具備了學習九環神術的資質,這個人就是……彼得。
“鮑裏斯先生,我們打個賭,被我圈出來的那些人選,至少有十分之一可以通過神啓測試成爲辛德拉牧師,你信不信?”羅蘭含笑望着鮑裏斯。這老頭總甩鍋,這回說什麽也要給他下個套。
鮑裏斯簡單計算了一下,不由吓了一跳。如果羅蘭所言屬實,僅他挑選出來的那些人中就能産生至少七十位新晉牧師,這已經大大超出前兩期培訓的水平,實在是不敢相信。
“殿下,老實說我對此深表懷疑。”
“那這樣吧,如果事後證明我輸了,明年教會的培訓經費還可以漲一漲,”羅蘭覺察到鮑裏斯眼中浮現驚喜的光彩,唇角笑意更濃,“可要是事後證明我赢了,你可得替我好好照顧那位彼得小兄弟,别把他吓跑了。”
鮑裏斯愣了一下,點頭道:“沒問題!”他是不明白羅蘭爲啥如此看重那個名叫彼得的小家夥,但是王子殿下的賭注對他而言根本無法拒絕,相比增加培訓經費的誘惑,就算打賭輸了也沒什麽大不了,反正最多一個月過後那個搗蛋鬼就滾蛋了,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如此想着,鮑裏斯牧師與羅蘭擊掌訂立賭約。仿佛命運女神有意嘲弄,就在他們擊掌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歡呼:“女神保佑,總算是開飯咯!”
鮑裏斯最讨厭别人在公共會堂大喊大叫,回頭望去,眼角不由劇烈抽搐。那個名叫彼得的小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食堂,飛快的抄起餐盤,以瞬移般的速度排在櫥窗最前方。幾秒鍾後,他的餐盤裏多了一長條新出烤爐的黑麥面包,透過紙包散發出熱騰騰的發酵香味,此外還有一大碗由蘑菇、洋蔥、胡蘿蔔、西紅柿、碎火腿加胡椒和茴香熬制的濃湯,幾樣簡單的食材在這冬日裏混合成令人垂涎的美味。
彼得好像餓了兩天兩夜,不顧剛出鍋的濃湯燙嘴,捧起來一口氣喝掉半碗,臉上多了幾分紅潤的光彩。接着以無比認真的神态将黑麥面包撕成幾乎均等的兩份,其中一份撕成小塊丢進湯碗,浸飽濃湯之後叉起來塞進嘴裏,眯起眼睛緩緩咀嚼,那種幸福的感覺從他臉上滿溢出來,若有實質。
“瞧那小家夥吃飯時的神态,仿佛在吃天下最美味的大餐,看得我都有點餓了。”羅蘭微笑着對鮑裏斯說,“免費提供給報名者的面包和湯還有剩的嗎?”
“當然有,我也想嘗嘗。”鮑裏斯爽快地端來兩份食物,效仿彼得那樣撕一塊面包沾湯塞進嘴裏,咽下之後對羅蘭說,“好像也沒有多好吃……大概是因爲那孩子沒吃過什麽更好的東西。”
“說不定還經常忍饑挨餓。”羅蘭喝了口湯,目光又回到彼得身上。任何人都看得出來,這個面黃肌瘦的少年具有驚人的食量,一碗湯和半塊面包根本不足以填飽他的胃,但是他并沒有動另外半塊黑面包,小心的用紙包好,塞進懷裏,鬼鬼祟祟地四處張望了一番,一溜煙的跑出食堂。
羅蘭想起身喊住彼得,把自己沒動的那個黑面包也給他,鮑裏斯牧師卻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低聲說:“殿下,請給窮人保留一點尊嚴。”
羅蘭吃驚地望向鮑裏斯,對方一如既往的面色如鐵,嚴肅地使人大氣都不敢喘。然而不知爲何,他隐約從這位鐵面老人的眼中看到一絲被刻意隐藏起來的溫情。
……
冬日午後,陽光被阻隔在鉛灰色的天空背後。寇拉斯堡被漫天紛飛的大雪籠罩,城市的街道與房屋都與白茫茫的背景相混淆,變得模糊不清,如同一座冰冷蒼白的迷宮。
彼得扯了扯短鬥篷兜帽,埋頭撒腿沖向遍布積雪車馬稀疏的街頭。刺骨寒風迎面吹來,被神學院食堂壁爐烘烤暖和的身體禁不住打起了寒顫。好在這具身體雖然看上去瘦骨嶙峋,卻比尋常少年更習慣吃苦耐寒,剛剛裝進肚裏的熱湯和面包也發揮了抵抗風雪的作用。
彼得在街頭飛奔,熟練地鑽進一條胡同,在錯綜複雜的小巷裏繞來繞去。貧民窟是這座人口百萬的城市裏最髒亂的地方,就像暴露在肌體表面的一片瘡疤,連日風雪也無法驅散陰溝裏的腐臭,無法掩蓋淩亂不堪的建築。那些生活在整潔街區的富裕市民從不輕易涉足這片禁忌之地,那些關于貧民窟罪犯橫行、搶劫頻發的誇張傳聞是一個因素,另一個原因在于這鬼地方實在太容易使人迷路。
彼得從不擔心迷路,閉着眼睛也能在這蜘蛛網般複雜的巷道裏穿梭自如。這或許有感知天賦出衆的因素,不過更主要是受生活所迫。
在寇拉斯堡,名叫“彼得”的男孩少說也有十萬八萬,這個名字實在太過普通,以至于稍微講究一點的家庭都不屑于給兒子取這種爛大街的名字。反之,貧民窟裏随處可見名叫“彼得”的流浪兒,一方面是父母不負責任或者根本沒有能力認真撫養孩子,另一方面也是當地約定俗成的習慣:如果你看見一個在垃圾堆裏翻找食物的小孩,叫他“彼得”準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