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坐落在街角,正好被兩條陰溝環繞。想從路這邊靠近診所大門,得通過架在陰溝上方的一條獨木橋。
羅蘭走到獨木橋跟前,剛踏上一步就聽見橋下傳來動靜。低頭一看,幾條蛆人正在陰溝裏向上張望,目光接觸的刹那,羅蘭注意到他們眼中都有密集的紅色螺紋,狂化症狀比之前見到的蛆人都更嚴重。
羅蘭在阿克倫遊蕩了一整天,見過的狂徒多了,也總結出一些經驗。狂化越嚴重,意味着該生物越野蠻暴躁,還有可能覺醒一兩種心靈異能,比較難纏。
“這些高度狂化的蛆人,也會使用靈能嗎?”羅蘭駐足橋頭,開啓“命運之瞳”觀察陰溝下的紅眼蛆人。結果令他既失望又好笑,高度狂化的蛆人依舊是一群可悲的廢柴,并沒有什麽心靈異能,比起普通的蛆人,他們倒是學會一種技能——噴糞!
不是誇張,也不是比喻,這些蛆人真的會噴糞——先埋頭在陰溝裏含一大口糞水,然後鼓起腮幫奮力啐向橋上。
羅蘭連忙退後數步,躲避這自下而上啐來的糞水,不由掩鼻皺眉。
他可不想冒着臭哄哄的“槍林彈雨”穿越火線,正打算直接飛越小橋,對面診所二樓突然敞開一扇窗,伸出一隻白生生的纖手,手中端着一隻瓷碗,散發出濃烈的藥香,将陰溝裏的惡臭壓了下去。
羅蘭好奇地望向窗口,猜測那是一位年輕女人的手,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截光潔白嫩的小臂,白色衣袖使他聯想到護士制服。
更令他在意的是那碗湯藥,散發出的氣味使他感到精神恍惚,深吸一口,竟有點飄飄然的陶醉之感。
橋下的蛆人也被藥香吸引,顧不得再向羅蘭噴糞,一窩蜂的聚集到窗下,眼巴巴的注視着那隻散發濃烈藥香的瓷碗,翹首以待。
嘩啦!托起瓷碗的手輕輕一抖,一碗湯藥全都灑向陰溝。蛆人争相搶食,随後就變得目光渙散,搖晃着腦袋似乎進入了幻覺狀态。這場面使羅蘭想起瘾君子嗑藥之後的神态。現在他可以确定,那碗湯裏含有高濃度的緻幻藥物,或許這是讓蛆人安靜下來而又不緻殺死他們的唯一方式。
窗口的手縮了回去,放下碗又伸出來,朝羅蘭所在的方向勾了勾指頭。
“我?”羅蘭指指自己的鼻子。
對面窗口無人回應,那隻手又朝他招了招。
羅蘭确認對方是在招呼他進屋,趁着蛆人服藥後神智恍惚,沒有什麽攻擊欲望,快步通過小橋,走進診所大門。
診所一樓布置成候診室的樣子,擺了幾把椅子,大概是給等候診斷的病人休息之用。
大廳裏看不到一個人影……這麽說也不确切,對面緊貼牆壁擺放着四口鐵籠,每隻鐵籠裏關着一頭狂犬。羅蘭進來的時候他們擡頭瞥了一眼,随即又扭過頭去自顧自的發呆。
這是羅蘭來到阿克倫以來所見過的最安靜的一群狂犬,從他們恍惚的精神狀态來看,顯然不久前曾服用過那種安撫蛆人的麻醉湯藥,沉浸在自己的幻覺裏,對羅蘭這個陌生人的到來提不起興趣。
羅蘭站在鐵籠前觀察那些狂犬,猜想尤瑟夫卡醫生把這些家夥留在診所是什麽用意,試圖治愈他們的狂化症狀,抑或僅僅是作爲一種研究素材?
“你來。”樓上忽然傳來年輕女人的呼喚。
羅蘭愣了一下,感覺對方打招呼的口吻和用詞都有點怪異。不過這裏畢竟是阿克倫,正常的交流方式反而顯得不正常。
木樓梯幾近腐朽,踩上去咯吱咯吱響,徑直通往二樓那扇緊閉的房門。房門落下簾子,透過門縫,羅蘭依稀看見一個苗條的身影在床前走動,好像正在忙碌。
“尤瑟夫卡醫生?”羅蘭敲敲門,“方便打擾一下嗎?”
“手術,稍等,就好。”房間裏傳來女人略顯生硬的回答。
看來不是錯覺,羅蘭确信對方的語法問題很大,說話還不如傑西卡那個小姑娘通順流暢,就像剛開始學習說話的嬰兒,好在勉強可以理解其語言的邏輯——尤瑟夫卡醫生很可能正在爲病人做手術,無暇分神招待他,讓他稍等片刻。
羅蘭打算下樓找把椅子坐下,轉身的刹那忽然聽見手術室裏傳來搖鈴的聲音,使他不由止住腳步,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轉身回到手術室門外,羅蘭隔着門問尤瑟夫卡:“醫生,你還好嗎?”
“好,嘻嘻嘻~好極了……”
“醫生,您有沒有見到傑西卡的母親安娜,三天前她來診所買清醒劑,此後一直沒有回家,傑西卡放心不下,托我來向您打聽她母親的下落。”
羅蘭說明來意,手術室裏卻無人回應,透過門縫可以看到那個人影拿起一把小刀,劃向躺在床上的病人,與此同時,詭異的鈴聲再次響起。
羅蘭等候了一分鍾,擡手按住房門,正打算強行破門,手術室裏突然傳來回應。
“喝茶,安娜,請喝茶,慢慢說,喝完茶……”尤瑟夫卡醫生喃喃的聲音從手術室裏傳出來,聽起來像夢呓。
羅蘭還思索她這颠三倒四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房門突然敞開一條縫,露出一顆眼睛,呆呆與他對視。
羅蘭注意到對方的眼中浮現兩條紅色螺紋,心頭微凜,向後退了一步。
咯吱……房門又被推開一些,一個古怪生物緩緩爬了出來。
羅蘭盯着那個似人非人的怪物,禁不住屏住呼吸,渾身一陣戰栗。
那東西腰部以下已經變成蛆蟲的模樣,拖着白膩臃腫的軀體在地闆上緩緩蠕動,所過之處留下一條閃亮的轍印,使羅蘭不由聯想到鼻涕蟲爬過的痕迹。怪物腰部以上還維持着人類形态,從身體來看明顯是一位成熟的女性,裸露出白嫩的肌膚,胸前飽滿的半球随着爬行搖曳晃動,如同一雙潔白的吊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