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家榮譽感的趨勢下,在共同的信仰作用下,不久前那場抗稅運動中曾以暴力反抗巡警維持秩序的遠東人,此刻變得異常馴服,順從的離開這條由城衛軍營通往神殿的主幹道,帶着好奇與激動望向軍營大門。
“這是要幹什麽?”人群中,魯賓也是好奇難耐地問歌羅法。
“不知道。”歌羅法幹脆地說,接着又補充一句,“我猜羅蘭就要出場了。”
上午十一點整,羅蘭換上難得一穿的雪白祭袍,正在軍營倉庫中負手端詳對面祭壇上那尊精美的命運女神像。
這間倉庫喚起他三年前的記憶,當時辛德拉教會還是一個非法的地下組織,供奉命運女神的教堂隻能設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與街道對面那尊宏偉輝煌的培羅大神殿相比如同螢火之與烈日,根本沒有争輝的資格。
當時魯道夫隻是贖罪堡的民兵司令,而他羅蘭·寇拉斯也剛剛穿越到這個世界不久,對未來感到迷茫,對魯道夫這個名義上的“父親”既陌生又畏懼,唯恐他看穿自己的兒子已經被人偷換了靈魂。
就在那一天,魯道夫帶他來到這座寒酸的秘密神殿,參拜那位将他帶入瓦雷斯世界、給予他新生的命運女神。
羅蘭還記得就在辛德拉的神像跟前,魯道夫與他第一次深入交談,父子二人由神學談到哲學,在很多方面都有同感,如今回想起來,那次敞開心扉的深談是他認同這個陌生世界的關鍵一步,也是他由戒備到接受魯道夫的第一步,從那以後,他試着将這個偉大的男人當成自己真正的父親,直到如今,他們已經建立起真摯的父子感情。
誰又能想到,短短三年過後,當初在這陰暗倉庫裏參拜辛德拉神像的父子二人如今竟取代菲利普大主教和克勞茨騎士長成爲遠東大地的新主人,而誰又能料想到,當初見不得光的辛德拉教會如今竟取代培羅教會成爲遠東人的主流信仰,成爲寇拉斯王國的國教。
“世事無常。”羅蘭不禁低聲感慨,這四個字正是命運女神的神力本源。
鍾聲敲響第十一下,聖化儀式到了預定開啓的時刻。羅蘭收回思緒,邁步走到神像跟前,深深鞠躬并在胸口以順時針畫圈。完成這個短暫而神聖的緻敬儀式,羅蘭雙手輕撫女神像光潔微涼的秘銀軀體,發力将她托起。
“神薇姐,我們走。”
轟!神像離地的刹那,倉庫中隐隐有雷聲轟鳴,神力光輝自冰冷的雕像上輻射出來,将倉庫照的通明。
羅蘭将神像扛在肩頭,轉身邁開大步向門外走去。爲了确保“聖化儀式”能夠順利施行,爲了确保羅蘭這個過于年輕稚嫩的選民能夠對抗大神殿中積蓄千年的培羅神力,成功破解“斷罪詛咒”,辛德拉将自己的第七聖者派往人間,将一股精純浩大的命運神力注入這尊秘銀聖像。
羅蘭扛着雕像徑直走向大道盡頭,街頭百萬民衆的驚呼與贊歎仿佛來自另一個遙遠的世界,微弱而模糊。此刻他的感官全都集中在肩頭那尊神像,清晰覺察到神薇的神力與他緊密相連水乳交融,他們的生命與靈魂構成一條無形的紐帶,銜接從寇拉斯堡到鍾表機械境的辛德拉神國,建立起一條傳輸神力的無形甬道。
這種微妙的“神降”狀态外人很難覺察,羅蘭卻依稀覺得肩頭的秘銀雕像變成那位美麗優雅的“鋼鐵公主”,就這麽靜靜地坐在他肩頭,涼絲絲的纖手攬着他的脖子,而當秋風迎面吹來,柔軟的秘銀裙裾下,一雙纖巧的玉足在他胸前随風搖曳,仿佛并蒂蓮花……
“這可真是……活生生的奇迹啊。”歌羅法瞪大眼睛,喃喃贊歎。
“什麽奇迹?不過是扛着神像遊街而已,照我看這純屬嘩衆取寵。”魯賓不以爲然的嘀咕。
歌羅法搖搖頭,沒有多做解釋。魯賓看不到他所目睹的神力波動,這是無知者的幸福,事實上羅蘭肩頭可不僅僅有一尊冰冷的雕像。歌羅法隐約看到一條朦胧的光影憑依在神像上,時而伸手輕撫羅蘭的發絲。他看不清那神秘存在的形象,但是想也知道,那必定是命運女神無限偉大的神性的具象化。
真神的本尊無法降臨人世,但是選民作爲距離真神最近的凡人,可以承載一部分來自神國的偉力。歌羅法昨天初見羅蘭時就發覺對方體内蘊含着神性,當時他認爲那是辛德拉臨時将神力降臨在自己的選民身上,爲的是幫助羅蘭對抗培羅神力,提升“聖化儀式”的成功幾率。
現在他才醒悟自己嚴重低估了羅蘭,昨天他所感應到的神性完全是羅蘭自身掌握的力量,而此刻憑依在羅蘭身上的那條光影才是命運女神臨時降下的力量。
看得出門道的内行并不多,除了歌羅法也就隻有魯道夫、卡羅爾、安德烈和貝奧武甫等傳奇強者,前來觀禮的絕大多數人隻是如魯賓那樣看熱鬧,但是對于辛德拉的信徒而言,眼前所見又多了一層近乎神迹的寓意,給那些渴望救贖的靈魂帶來無與倫比的震撼……
由軍營通往神殿的“國王大道”上空空蕩蕩,道路兩側排開手持大盾的巡警嚴加戒備,與此同時,寇拉斯王國最聖潔之人、命運女神的選民羅蘭·寇拉斯扛起辛德拉神像,沿着空曠的大道昂首闊步走向培羅神殿。這一行爲本身就具有強烈的朝聖意味。途中全城民衆沿街護送,跟随在他身後自發舉行盛大而莊嚴的宗教遊行。百萬信徒向着女神的選民與聖像虔誠祈禱,頂禮膜拜,其中不乏那狂熱的信徒,甚至激動地跪在街頭、逐一親吻羅蘭留下的每一個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