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的人類曆史早已表明一則不成文的規律:革命先驅通常不會有什麽好下場,走在最前頭的人大多倒在黎明前的黑夜裏,而那些搭便車的投機分子則會跳出來摘取勝利果實,所謂“爲王先驅”就是這樣一出悲劇。
“羅蘭少爺說得對,我們不能置身事外,必須盡快趕回贖罪堡!”阿列克謝上校急切地說。
“回去是一定要回去的,問題是回去以後采取什麽樣的對策。”帕維爾上校沉聲問,“如果菲利普已經被贖罪堡市民推舉爲抗議領袖,難道我們要打回贖罪堡,鎮壓那些被菲利普煽動起來的民衆?”
“這當然不行!菲利普倡導改革教會,抵制什一稅,這不正是大多數遠東人的訴求?如果他獲得民意支持,連‘覺醒者俱樂部’都倒向他,我們發兵攻打贖罪堡就等于維持帝國暴政的幫兇,人民還會繼續支持我們?”梅林法師搖頭歎息,“失去人民的支持,失去大義的名分,就算我們能夠憑借武力控制贖罪堡也無法建立起長期穩定的政權,這可不是明智的選擇,”
“那怎麽辦?難道就眼巴巴看着菲利普這個老狐狸竊取我們多年來辛苦打拼的果實!”鮑裏斯牧師氣得臉龐漲紅。
房間陷入沉寂,每一張面孔都是眉頭緊鎖,顯得心事重重。
“?克勞茨在哪裏??”羅蘭忽然擡起頭,開口打破沉默:“眼瞅着贖罪堡都快暴動了,克勞茨身爲首府的軍事和治安主官不可能一無所覺,爲什麽直到現在還沒有騎士團打擊暴民、抓捕陰謀分子的消息傳出來?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魯道夫眼睛一亮:“說得對!克勞茨沒有動靜才不正常,這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得趕緊找熱妮娅問清楚。”
魯道夫起立宣布暫時休會,以高等通信石與葉夫根尼娅聯系,詢問克勞茨在贖罪堡抗稅風波中的立場。其他人乘機出去透透氣,羅蘭也忙裏偷閑跑到食堂吃午飯。
柳德米拉在食堂等他吃烤魚,一起用餐的還有羅蘭在軍團的親信班底——傑克、卡夫塔、伊萬和亞曆山大。
柳德米拉看出羅蘭用餐時有點心不在焉,就自己動手幫他剔去魚刺,柔聲問:“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有可能……但是我希望盡量避免。”羅蘭歎息道。
“是不是菲利普和克勞茨覺得我們的軍團擴張太快,已經對他們的統治構成威脅,所以打算要繳除我們的武裝,解散我們的兵團?”
女巨人天真的神态令羅蘭忍俊不禁,咽下口中鮮美細嫩的魚肉,對她說:“如果真是那樣倒還好……可惜菲利普這個人比我們想象中更複雜,更難對付,他打算利用我們南征北戰打下的好局面發動一場自上而下的宗教和社會改革,如果他如願以償,我們就将錯失領導遠東革命的最佳時機,我們的事業也将陷入困境,現在唯一可以幫我們赢得轉機的人……你們恐怕想不到,是克勞茨騎士長。”
柳德米拉的确是沒想到會出現這樣一種詭異的局面。傑克、卡夫塔、伊萬和亞曆山大也都不具備敏銳的政治嗅覺,聽得面面相觑滿頭霧水。
“我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不過我相信困難隻是暫時的,你總會想出辦法解決麻煩的,就像從前那樣,不是嗎?”柳德米拉顯得很樂觀,她對羅蘭的信心甚至還要超過羅蘭本人。
“辦法總會有的,但是有句話說得好,人算不如天算,再好的策略也抵擋不了大勢。”羅蘭苦笑着說,“這件事最麻煩之處在于領導遠東革命的大勢已經從我們這裏轉移到了菲利普手中,除非采取極端手段促使局勢驟變,否則我們很難阻止他搶先一步登上新時代的潮頭,他是遠東行省的大主教兼總督,身份賦予他天然的威權和影響力,他手中控制着贖罪堡的教會、财政、行政機構還有官方宣傳渠道,這是一個巨大的優勢。”
“那麽軍隊呢?”柳德米拉畢竟是葉夫根尼娅的女兒,多少遺傳了母親的政治基因,羅蘭稍加點撥她就發現問題的關鍵,“贖罪堡的駐軍由克勞茨直接領導,如果克勞茨反對菲利普的改革方案,遠東騎士團會站在哪邊?”
羅蘭聳聳肩,“我不知道,但是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柳德米拉在餐桌下握住他的手,試圖給心上人一點安慰:“我幫不了你什麽,隻有向辛德拉女士祈禱,希望事态不會變得更糟。”
“那就一起祈禱吧。”羅蘭放下刀叉,擦了擦手,捧起秘銀聖徽垂眸禱告。
伊萬和亞曆山大也效仿他和柳德米拉開始祈禱。傑克和卡夫塔并不是命運女神的信徒,但是受到餐桌上肅穆氣氛的感染,也都自覺停止進餐,垂首默然。
或許是他們的祈禱真的上達神國觸動了命運女士,當羅蘭匆匆結束進餐返回會場,魯道夫已經從葉夫根尼娅那裏獲悉一個好消息。
“熱尼娅收到我的信後立刻去找傑尼斯院長打聽消息,原來克勞茨根本不在贖罪堡!”魯道夫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笑着對衆人透露贖罪堡傳來的最新情報,“就在大主教委托傑尼斯在‘覺醒者俱樂部’發表口頭聲明的前一天早上,克勞茨和他的騎士團已經被菲利普打發到天方戈壁邊疆區追剿馬賊去了。”
“這樣看來克勞茨與菲利普意見不合是确定無疑的,菲利普把克勞茨遠遠支開,顯然是擔心他利用手中的軍隊鎮壓抗稅民衆,這對我們而言倒是一個大大的好消息。”羅蘭迅速盤算了一下,對父親說:“您應該盡快給克勞茨寫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