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鋼琴,喜歡書籍,喜歡夏日黃昏的微風和新鮮血液的芬芳,讨厭豔陽卻喜歡牙齒潔白整齊笑起來陽光燦爛的男人,但是她做夢都未曾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對鐵路着了迷!
從早到晚,她不看書也不彈琴,茶不思飯不想,守在“觀測水晶”旁專注的觀察三萬尺下的前線陣地,目光始終在基特蘭德-寇拉斯聯軍的工兵團周圍打轉兒。
這些勤勞的鐵道兵天色蒙蒙亮就列隊集合,扛着鐵鍁與鎬頭埋頭挖掘溝渠,鋪設枕木與鐵軌,将雙軌鐵道一直修建到“龍角高地”前方十裏之外,而這正在高地上要塞炮的射程之外。
塔瑪拉與其說是對鐵路感興趣,毋甯說是被自己那過于強烈的好奇心所困擾,随着一天天過去,鐵路規模漸變龐大,她愈發想弄清楚對方想用這兩條鐵路搞什麽名堂。
安德莉雅沒有時間陪她看熱鬧,忙于強化高地防禦的同時也試圖做一些更積極的舉措,比如改裝高地上的炮台,以便延長射程破壞敵方鐵路,防患于未然。
可惜“龍之眼”陣營中雖然不乏精兵強将,卻沒有誰擅長擺弄複雜的機械裝置,就連龍角高地上的那些炮台都是多年前雇傭高原矮人修建的,當時基特蘭德人也提供了不少幫助,因爲那時候他們的主要敵人還是獸人君王,“龍角高地”所要防備的也是獸人大軍。
如今獸人王國早已覆滅,高原矮人族也因爲反抗“龍之眼”的殘酷統治而遭屠殺滅族,基特蘭德人就更不消提,沒有人再爲“龍之眼”的炮台提供技術支持。
在今天之前,這還不算大問題。驕傲的龍血勇士們向來瞧不起“魔晶炮”之類所謂的新型武器,認爲這隻是弱者用來壯膽的玩具,真正的力量應該源于自身,借助外物不過是歪門邪道而已。
可是現在,面對基特蘭德-寇拉斯聯軍在陣地上搞出的古怪動靜,龍血貴族們也禁不住心裏打鼓,有意強化要塞火力卻是兩眼一抹黑,不知該從何着手。
塔瑪拉預感到“龍之眼”即将爲輕視軍事技術的新發展付出代價。更讓她憂心的是“奈落教團”也存在同樣的誤區,過于看重個人實力,仿佛肌肉、魔法與超自然力量将永遠主宰戰場,卻沒有覺察到随着魔晶技術與蒸汽動力的演進,現代戰争已經悄然開啓一場翻天地覆的革命,而對面的寇拉斯兵團似乎正走在這場軍事革命的最前列。
“寇拉斯父子到底會用什麽樣的戰術對‘龍角高地’發動進攻?”
這些天塔瑪拉多次找安德莉雅讨論這個話題。她們都認爲正在建造中的鐵路将是敵方作戰計劃的關鍵因素,賽奧多西所見的魔導飛艇可能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環,但是具體會是怎樣一種戰術,兩人都還得不出明确的結論。
塔瑪拉偶爾會看到羅蘭的身影出現在陣地上,似乎是在慰問修築鐵路的工兵,跟他在一起的除了魯道夫·寇拉斯還有一群奇怪的家夥——矮人、侏儒以及身穿藍色制服的機械師。
“偷偷告訴我,你們到底在搞什麽鬼,我以名譽擔保,絕對不向‘龍之眼’的人洩露!”按捺不住好奇,塔瑪拉試着給羅蘭發出“短訊術”求解密。
她猜想羅蘭信不過她的擔保,要麽不予理睬要麽回一句“無可奉告”,結果羅蘭比她想象中更可惡,在回信中故作神秘地說“很快你就會親眼看到真相”……這愈發勾起塔瑪拉的好奇,整天守在水晶球旁不敢眨眼,唯恐錯過見證奇迹的時刻。
然而羅蘭這個無恥之徒,吊起她的胃口就沒了回音。鐵路已經竣工,接下來一連十天陣地上都沒有任何異常動靜,就在塔瑪拉耐心耗盡、懷疑這場仗多半打不起來的時候,7月27日黎明時分,基特蘭德-寇拉斯聯軍向“龍角高地”發起了第一波猛攻。
晨曦初現,夜色的帷幕尚未褪盡,駐守在“龍角高地”上的人們被隆隆車輪聲驚醒。走出堡壘,鑽出覆蓋裝甲的炮台,透過晨霧窮盡目力眺望轟鳴傳來的方向,隐約看見兩尊朦胧而龐大的怪影正沿着雙軌鐵道向前滑行。
安德莉雅帶着卓娅和安東匆匆趕到炮台前,眯起狹長的鳳眸觀察對面那令人心慌的陰影。龍脈美杜莎魔射手卓娅眼明手快,張弓射出一支灌注“造風術”的箭矢。
灌法箭伴随尖嘯高高抛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飛到最高點的刹那突然炸裂,爆發出的魔力掀起烈風吹散霧氣。對面陣地上那龐大的身影終于清晰呈現出來,安德莉雅的瞳孔不由劇烈收縮,卓娅也禁不住發出驚呼。
“吾主提亞瑪特在上……那是什麽怪物啊?!”
“奈落空母·塔爾塔羅斯”艦橋大廳,塔瑪拉握杯的手不由發抖,咖啡灑出來她卻毫無覺察,視線仿佛被觀測水晶牢牢吸住。
水晶球呈現出前線陣地的微縮圖景,當霧氣被風吹散,極富沖擊力的畫面随之映入人們眼簾。寇拉斯軍工兵團耗費大半個月修築的鐵路總算派上了用場,承載着兩台漆黑的巨炮緩緩前行。兩組鐵軌之間預先留出寬闊的空間,足以容納八頭高地洛斯獸并排前行。事實上此刻沿着鐵軌行走的高地洛斯獸共有十六頭,正以魔法強化韌性的皮索拖拽身後那兩台超級重炮。
塔瑪拉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村姑,那兩門重炮的确很驚人,目測炮膛内徑不下12吋,但是與“塔爾塔羅斯”的16吋主炮相比還是相形見绌。問題是不能這樣簡單的比較。衆所周知步兵炮的噸位和口徑遠不及艦炮,因爲要考慮運輸和後勤補給等諸多因素,否則巨炮造出來也無法在戰場上移動,隻能用作防禦要塞的固定炮台,更何況“塔爾塔羅斯”是死神奈落親手創造的神器,豈能與人類創造的武器相比。
僅就人造武器而言,塔瑪拉确信這兩門牽引式列車炮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可怕的武器,設想一下12吋巨炮開火的情景……轉身走到舷窗跟前,奈落公主的視線投向“龍角高地”,眼中不由流露出一絲憐憫。
“龍角高地……恐怕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