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人死了,這屍身也就失去了庇護的作用,鬼魂自然一哄而散。
可是,明白了這些,也沒有用,還是得找到陰氣鬼氣彙聚的原因才行。
我太爺爺一邊用法術驅離圍上來的鬼魂,一邊尋找症結所在。
最後,他發現,這些陰氣和從鬼魂野鬼體内剝離出的鬼氣,其實并不是被九龍槐直接吸附,而是彙集到了九龍槐周圍的六塊水桶大的地方。
太爺爺猶豫了一番後,從旁邊的院子裏找來了鐵鍁,打算挖開其中一處,看看下面到底藏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謹慎起見,他還在那塊詭異的所在周圍,布置了一個八卦銅錢陣,這才挽起袖子挖了起來。
挖地三尺以後,出現了一塊石闆,太爺爺揭開石闆,下面是一個臭烘烘的泥壇子,壇子雖然貌不驚人,但上面卻布下了三重封印,依次正是紫符封蓋、墨鬥纏身、陣紋禁制。
壇子上半截,有一個小洞,一截樹根從地下延伸過來,鑽進了壇中。很顯然,這絕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爲之,用這九龍槐的樹根,連接了泥壇。
太爺爺十分小心的摸了摸壇子延伸出來的樹根,身體陡然一震,隻覺一股陰寒的氣息,從手指瞬間蔓延到全身,要不是他道力充盈,又早有準備,說不定會凍僵在那。
太爺爺當時和我差不多大,有家裏長輩自幼教導,遠比半路出家的我見識廣,見到這重重封印,還有那與壇子相連的詭異陰寒樹根,滿腔的好奇心,頓時化爲陣陣後怕。
眼前還隻是一個壇子,如果其餘五個地方,每個地方都有一個相同的壇子,六個壇子裏的東西,一旦一起釋放出來,在這陰氣濃郁、野鬼縱橫的險地,他絕對會性命不保。
太爺爺不敢打開封印,隻想着将壇子先放回去,可是他匆匆一瞥,突然發現這壇子上用來封印蓋子的紫色封印符,卻是我周家的手筆。
這下,他的好奇心徹底被激發出來了。在他的印象中,我們周家沒有成爲什麽高大上的名門正派,那隻是因爲我周家低調而已,說白點就是做好事都不留名的那種!而在同行之中,周家可是聲名顯赫的!
這樣一個集正義正氣謙遜等諸多優良品質于一身的家族,怎麽會幹出這種罔顧村民性命的事呢?
難道是被人利用?又或者周家與孫家之間,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牽扯到家族隐秘的好奇心一起,就一發不可收拾,并徹底擊碎了他心裏的那一丢丢謹慎。
于是,他伸手揭下了紫色封印符,後退兩步。
隻見地上的壇子一震,随即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劇烈抖動,壇子外層的陣紋禁制,以及墨鬥線同時被激發,放佛活了一樣,金紅兩色光芒閃爍。
滋滋的異響傳來,壇子似乎憑空放大了一圈,撐的上面的禁制和墨鬥線越繃越緊,然後啪的一聲巨響,碎裂開來。
一個渾身漆黑的小小嬰童,淩空而立,出現在太爺爺面前。仔細看來,這嬰童模樣十分駭人,兩隻眼睛被人挖掉,耳朵還有四肢都已經被利器砍掉,就像古代傳說中的“人彘”。
嬰童的肚臍上,還連着一截臍帶,臍帶的尾端與那根陰寒刺骨的樹根膠結在一起,看上去既恐怖又可憐。
太爺爺當時險些氣炸了肺,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居然有人會對一個嬰兒,不,确切的說,是對一個未出生的胎兒,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胎兒的慘狀,讓太爺爺不忍直視,但他又不得不面對,因爲他在這隻有排球大小的小小嬰童身上,感知到了滔天的仇恨,和寒徹骨髓的危險。
人彘嬰童就那麽憑空而立,用一雙深深凹陷的眼窩對着他,明明沒有眼睛,可太爺爺分明感知到了針紮一般的目光灼燒感!
這小東西的威能,隻怕不比猛鬼差什麽,這還隻是一個,集齊六個壇子,那可就是六個猛鬼啊!
嗤嗤……
人彘嬰童張開嘴,兩排森白的牙齒,在接觸了空氣以後,竟然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擠出了嘴外,變得如犬牙般交錯鋒利。
太爺爺隻覺頭皮發麻,手腳都幾乎要失去了知覺了,這不但是一隻猛鬼,而且是一個飛屍,要不是手腳都被削去,那兇威幾乎不弱于我初見時的小囡囡。
接着,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就打響了,太爺爺布下的銅錢陣,人人彘嬰童面前,就像紙糊的一般,不堪一擊,一觸即潰。
他老人家拼盡全力,用盡手段,也僅僅是撐了七八分鍾,這還是用上了家裏長輩給的保命東西後的戰果。
人彘嬰童肚子上連接的樹根,像是橡皮筋一樣,可以極大程度的拉伸延長,以緻于太爺爺想跑都沒有機會。
很快,太爺爺道力就幾乎枯竭了,要不是周圍的孤魂野鬼,畏懼面前這個漆黑陰冷的人彘嬰童,沒有撲上來,當時的太爺爺,隻怕連那些平時不被他放在眼裏的孤魂野鬼也擋不住。
就在他幾近絕望的時候,九龍槐下突然響起一聲輕輕的吆喝,像是傍晚時分,做好了飯的母親,在呼喊貪玩在外的孩子。
那猙獰又可憐的人彘嬰童,小小的身闆一滞,停在了半空之中,扭頭發出一些低低嘶啞的叫聲。他的舌頭早已被絞斷,發出的聲音也說不上可愛,可是太爺爺卻分明從中聽出一種濃濃的孺慕之情。
一個一身紅衣的女子,緩緩從九龍槐下飄了出來,女子的身形半虛半實,雖然身着紅衣,身體周圍卻有一層黑色的光芒,竟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猛鬼。
太爺爺當時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叫苦,這女鬼從人彘嬰童的嘴下,救了他的命,但女鬼顯而不是站在他這一頭的。
一個猛鬼,加上六個堪比飛屍的人彘嬰童,太爺爺都不知道換做自己的父親,單獨面對他們,能否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