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棚就搭在老槐樹下,按照傳統的風俗習慣,靈棚呈長方形,兩邊擺這屏風,上面畫“八仙過海”、“松鶴同壽”等彩畫。此外,靈棚四周用黑、白布做的花球裝飾,兩側供挂着挽聯。
我和阿文進了院子,就看到一個五六十來歲的長者,在指揮人做事。
可能李波才剛開始對我這毛頭小子不怎麽放心,還專門請了鎮上的一個看起來德高望重見多識廣的老者,幫忙住持白事。
這事在别人看來,似乎有些對先生不敬,我卻樂的輕松自在,反正我業務不熟,有這麽個老者幫忙看着,可以省去我許多麻煩。
我沖他點了點頭,一旁馬沖已經迎了上來。這小子,似乎很得李波才信任,将我和阿文,交給他來接待。
這一點,我很滿意,馬沖這小子雖然有些莽撞,但還算機靈,也有把子力氣,晚上在旁邊幫忙,還是不錯的。
李海山的屍身,就停在寬大的正房之中,裏邊還放着一些我之前交代的東西。
我沒有馬上進屋,隻是讓馬沖去弄了幾盤熟食和兩瓶啤酒,在院中和阿文旁若無人的對吹起來。所謂酒足飯飽好幹活,萬一我看了李海山那個淹死鬼的死相,吃不下飯,晚上就隻能挨餓幹活了。最//快//更//新//就//在黑//岩//閣
方正宏和林峰兩位警察叔叔,早就來了,此時正一本正經地恭候在我們旁邊的桌子上。自從我們進院子,這兩位瞪大眼珠子,緊盯着我,簡直把哥們當賊防呢!
有道是隻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哥們我要真打算動點手腳,就憑他們那兩下,還真防不住。
再說,看他們那副眼皮硬撐着,就差拿根柴火棒頂着的模樣,就知道這兩貨從景南市開車過來,這一兩天沒怎麽睡。
丫的,哥們我打算奮鬥一夜,我看你們誰頂得住?
目光收了回來,我故意打了個酒嗝,抓起一支雞腿啃的有滋有味。
小樣的,隻看李波才媳婦的模樣,就知道她不怎麽待見這兩位警察叔叔。所以,這二位絕對沒有我們的待遇,飯肯定是自己掏錢在外面吃的,而且爲了看住我,絕對吃不好。
不知不覺間,夜色徹底降了下來,前來幫忙的人,大都回家了,便是李波才也依照我的吩咐離開了,隻留下了馬沖負責守夜。
月色慘白,星光不現,一百瓦的燈泡,挂在樹梢下,昏黃朦胧,帶着詭藍色的光暈。寫着奠字的白燈籠,在微風裏一搖一擺着,顯得格外陰森詭異。
不知什麽時候,一抹陰森冰涼的氣息,彷如一團稀薄的白霧,悄無聲息的籠罩了整個院子。
“周哥,你别說,這院子跟墳地似的,還真的陰森森的,說這裏鬧鬼,我一點都不懷疑!”
馬沖這小子,别看長的人高馬大的,此時也有點扛不住。他目光緊緊地盯着那顆嘩嘩作響的老楊樹,不由自主地向我身邊靠了靠。
我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身體,道:“阿文,走了,去看看李海山那厮!”
“我差,你小子還整上古語了,你以爲你水浒傳啊?”阿文起身穿了個外套,跟了上來。
“幹什麽,你們?”半睡半醒的林峰,被我一吆喝,突然跟打了雞血似的,猛地站了起來。
“看看屍體啊,怎麽,你們驗不出來,還不許别人驗一驗?”我滿不在乎向屋内走去。
小院裏很是陰涼,一進屋更是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擡頭一看,房梁上老舊的大風扇,對着屍體呼呼的吹着風,旁邊還放了幾大塊冰塊。
我點了點頭,李波才和他媳婦倒是仔細,唯恐自己兒子屍體腐爛了,居然弄了個簡易的冷藏室,密封工作也做的挺好,隻要關了門,就是個密室。
等阿文三人都進來後,我仔細鎖好了門。
昏黃的燈光下,李海山的屍體,無比安靜的躺在木闆床上。法醫已經做過屍檢,也給死者整理過儀容,身體上看不出太多的東西。
我盯着李海山的臉,怔了怔,這家夥我居然認識,隻是一時想不起來,到底什麽時候接觸過。
“阿文,這小子,我好像真的認識!”我轉頭看向阿文。
從出生到上學,我和阿文、老洋就整天厮混在一切,我如果認識,這小子沒道理不認識。
“怎麽,真想不來了,我跟你提個醒,新中國第一個太監!”
“啥,是他?”我瞪大了眼睛,居然是這小子。
經阿文這麽一提醒,我立刻想了起來。這小子就是當年我和阿文、老洋在小鎮的中學揚名立萬的一塊墊腳石。
那是我們上初二的時候,我和阿文一個班,老洋在另外一個班。
一天放學後,兩個校外的痞子,帶着十來個初三的小混混,堵在路上收保護費。
老洋和别人一樣,交了十塊,準備離開。可那群痞子混混,知道他家開羊肉湯館,有點小錢,又見他胖墩墩的,覺得好欺負,非要他交三十塊。
比起我們倆,老洋确實有些老實,但這家夥認死理,屬于那種把南牆撞了個窟窿,還低着頭往前沖的主。
他覺得人家交十塊,憑啥他要交三十?于是,腦袋一梗,死活不願意多交。
痞子混混們當時就惱了,把他圍着中間拳打腳踢,老洋就抱着腦袋撅着屁股一聲不吭的挨揍。
剛打沒幾下,我和阿文就從學校走了出來。
看到這情景,阿文悶聲不吭地從一旁的修車鋪旁,掂了一塊闆磚,藏在身後,笑眯眯地走了上去。
那時候,我們仨個子還沒有長起來,比那混混矮了大半頭,阿文笑嘻嘻地主動拿出十塊錢,遞給領頭的黃毛痞子。
黃毛一看阿文這麽上道,很是高興,樂呵呵地接過了錢,還伸手拍了拍阿文的肩膀,以茲鼓勵,大有把他收爲麾下做小弟的意思。
冷不防,阿文擡起他那隻穿了尖頭足球鞋的腳,照着黃毛的褲裆,就狠狠踢了一腳。
黃毛當時叫的那個慘啊,捂着褲裆痛苦地彎下了腰。身後小混混們,還沒有反應過來,阿文背在後面的手,掄直了照着面前小黃毛黃乎乎的腦袋,就是一闆磚,當場給他開了瓢。
與黃毛同來的那個腦袋賊大的痞子,當時就急了,上來就要踹阿文。這時候,我閃身沖上前去,一把扯開阿文,擡手接住大腦袋的腿,上前一拳就崩掉了他兩顆門牙。
随手丢掉大腦袋,我放開拳腳,沖入那一群初三的小混混之間,大開殺戒,打的他們哭爹喊娘。
阿文則拉起老洋,遞給他一塊闆磚,二人在我後面跟着,凡是見到摔倒在地的,上去就補一闆磚。
最後,我們仨硬是追着十五六個比我們大的痞子混混,打了幾裏路。
這場架,最後取得的戰果,那是相當彪炳!領頭的黃毛和大腦袋,以及五個初三的學生混混,齊齊腦震蕩,腦袋包的像個粽子,在醫院裏躺了一個多星期。
最慘的是黃毛,拜阿文那招斷子絕孫腳所賜,差點成了新中國第一個太監!
那一群貨啥時康複的,我們不知道,不過,從此我們仨一戰成名,在鎮上橫着走,都沒人敢挑刺!
那個悲劇的小黃毛,就是如今無比安靜的躺在這裏的李海山同志。
我心中一陣感慨,上回見面,這哥們差點成了永垂,這回倒好,幹脆躺着打算不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