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在信托市場,基本上沒有什麽低利率了,而且大多半爲短期拆借。
天悅工業不想堆高不必要的财務成本,這時候想要拿到低利率、且期限較長的拆借或貸款,怎麽都要接受一些其他的附帶條件。
可轉換債券,也就是在拆借發生就約定轉換股權的條件,等到債券到期時,債權方可以照約定的利息拿回本息,也可以照約定的條件,将所持債權全部或部分轉化爲公司的股權。
東江證券旗下的産業信托投資基金,也常用這種方式控制風險。
這時候所要洽談的,除了利息、拆借期限外,可轉股價格更爲關鍵。
“完全可以接受啊,再說大家都知道我這一點都不貪心,不會給東江開多高的轉股價格,就擔心你們能不能借出足夠的資金,要不錢總,你也考慮考慮?”曹沫說道,“我們實打實再注入兩億資金,天悅就照八億總估值約定三年後的可轉換股價,向你們兩家兜售可轉債券——這個條件應該算比較寬松吧?”
“我有些明白董成鵬爲什麽煩你了,”錢文瀚拍着額頭,開玩笑說道,“你這純粹是搞添油戰術啊——我入股天悅工業,才花了一千萬,接下來追加注資也隻需要一千萬,但倘若要跟東江證券共攤可轉債,卻還要拿兩億出來,我怎麽感覺是上了賊船,掉進一個無底洞裏了?”
“這個就要看你們對天悅工業有什麽期許了,”曹沫笑道,“天悅工業倘若經營業績不理想,你們至少能将本息拿走,更大的損失是我在承擔,但你們想想看,要是天悅有好的發展前景呢?到時候新鴻跟東江加起來才七個點的持股,是不是太低了一些?現在你們拿下四個億的可轉債,到時候将債權全部轉成股權,你們兩家的股份就能接近四十個點,這根肉骨頭才有嚼頭啊!”
“造車是個大坑啊,天悅工業兩三年後真要有好的發展,到時候就必然需要登上一個更新更高的平台,又不知道需要填多少資金才夠,多少股份都會被攤薄。”錢文瀚感慨的說道。
“天悅工業有可能是個大坑,你們現在才需要保證有足夠的股份,避免以後被攤得沒有一點存在感啊!”曹沫說道,“國内的投資公司,我接觸不多,我覺得新鴻跟華茂還是有區别的。老錢你除了賺更多的錢之外,顯然還是有想着新鴻的投資能對國内的産業及技術發展、積累有所促進;這也意味着新鴻需要承擔比華茂更多的風險,要耐得住更多的寂寞。”
東江證券的自營部門,決策自有機制,并非葛軍一個能說得算,但錢文瀚跟東江證券長期以來的合作關系,使得錢文瀚不僅對東江證券的高層有很強的影響力,在東江證券的主要投資人中,也有很深的地位跟聲望。
天悅工業不是上市公司,在國内也沒有什麽名氣跟太深的根基,想要一下子發行這麽大規模的可轉債,在東江證券内部必然會受到強烈的質疑。
錢文瀚參與進來,甚至承擔更多的份額,事情才會順利。
而有錢文瀚跟東江證券更強有力的背書跟資金保障,跟華宸的談判也會更容易一些,更能化解華宸内部的抵觸心。
“看你這高帽子給我戴的!”錢文瀚笑着說道,“天悅工業董事會改選,你也打算要硬将我拽進去喽?”
雖說錢文瀚早就資本化了,新鴻投資旗下也不再有直接管理運營的實體,但他作爲一個純粹的投資人,這些年卻長期持有新海金業的股權,一如既往的支持周深河執掌新海金業,也确實被曹沫說中軟肋。
一般财務性的投資,即便持股超過一定的比例就有資格入選董事會,但新鴻有不少合格的投資經理人都可以代表新鴻投資到參投公司任職,錢文瀚不可能有太多的精力,将所有參投公司的董事都兼任起來。
他要兼任,也隻會兼任在新鴻投資版圖上占有極其重要地位的參投企業董事或其他職務。
這時候見錢文瀚都流露出親自參入天悅工業董事會的意願,沈濟、陳蓉他們都知道這事成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我等會兒就徐濱、黃憶江打電話,讓他們到公司後就去找你彙報!”曹沫說道,“我這次回來,事情太多,不可能從頭到尾參與跟華宸的談判,就隻能指望你跟葛總能給徐濱他們撐腰……”
“嗨,我現在就後悔遞出這一竿子,但你也不能爬這麽快啊!”錢文瀚叫苦道,沒想到他剛點個頭,具體協議啥的都沒有談,曹沫直接就将一堆事扔他頭上來。
“徐濱從華宸出來時,做到地區銷售經理,可能也就比我之前在東盛的地位略微高一些,要是沒有人給他們撐腰,我擔心談判的場面會比較難看!”曹沫說道。
雖說華宸集團迫于形勢以及其他買家退出,願意跟天悅工業談判,但不意味着華宸集團的抵觸就不存在了。
在新海産業及投資領域都有着舉足輕重地位的錢文瀚,能夠直接參與談判,意義顯然是不一樣的——而且時間太緊了,曹沫看準錢文瀚對天悅工業未來的發展有興趣,就直接将他拉下水,這樣韓少榮也會誤以爲他跟錢文瀚就這事讨論好久、很深了吧?
“陳總最近都不用怎麽去東盛了吧,天悅工業這邊就沒有打算參與一下?”錢文瀚饒有興趣的看向陳蓉問道。
陳蓉從東盛辭去母公司東盛控股高級副總裁、上市公司副總裁以及東盛控股董事等一系列職務,最終在丁肇強的挽留下,同時她個人在上市公司還持有3%的股份,保留了上市公司的董事職務——上市公司東盛集團對此都對外做了披露,錢文瀚、葛軍即便跟陳蓉沒有太多的交集,也都很清楚這事。
陳蓉苦笑道:“東盛的債務問題要怎麽解決,現在都還懸着,我個人有點身家,都鎖死在東盛集團跟東盛地産裏——曹沫這邊,他自己能做得很好,我也沒法指手劃腳,要是手裏有些閑餘資金,卻是會參與一下,但現在我嘛,還得走一步看一步。”
東盛集團市值最高時,也是上一輪牛市的頂點,達到三百億。
當時陳蓉個人身家也是突飛猛進,高達十數億之巨。
不過,丁肇強這個人說剛愎自用也罷,說對東盛擁有絕強信心也罷,總之他個人不願暗中操縱東盛的股價謀利,也不允許持股的東盛高層從中牟利。
那些對東盛僅僅是作财務投資的股東,減持或增持東盛的股票,當然不用受丁肇強的限制,但持股的東盛高層想要減持股票,要麽辭職六個月後自動獲得減持權,要麽就要獲得上市公司董事會的批準,在對外作相應的披露後才允許減持。
東盛市值最高峰時,不是沒有人想到減持,但丁肇強一律不許。
陳蓉還是之前爲了追加個人對東盛地産的注資,在上市公司東盛集團市值過兩百億時,才獲得丁肇強的批準減持上市公司1%的股份。
東盛集團目前市值都跌破八十億還沒有止跌的痕迹,以此來看,陳蓉去年四五月份時減持百分之一的股份獲得兩億現金,還是極爲正确的選擇。
不過減持所得的這部分資金,陳蓉都投入到東盛地産之中,将她個人對東盛地産的持股增加到4%,目前還不知道這一投資決定是對還是錯。
不要說沈濟,陳蓉也希望能将話題轉到東盛的債務問題了,錢文瀚卻覺得現在還不是談這個的時機,擡起手腕,指了指腕表跟曹沫說道:“我女兒養了條金毛,但就養了半年的新鮮,現在感到煩了,就将狗扔到我那裏,我現在每天還要負責遛狗——我就不在這裏多耽擱了,我遛過狗,大約十點鍾左右會到公司,你讓徐濱、黃憶江直接過去找我,看怎麽跟華宸談判合适……”
“行!”
曹沫站起來要送錢文瀚、葛軍,錢文瀚攔住他說道:“拉倒吧,你們就坐着接着聊,我跟老葛還能不認得路?”
“對了,陳暢那個小丫頭不錯,腦子聰明,專業水準過關,也願意幹事,你這邊要沒有什麽職務安排她,我那邊考慮先讓她挂個副經理、帶個業務組看有沒有進一步培養的潛力……”葛軍下樓時想到一件事,跟曹沫說道。
陳暢跟曹沫認識,跟成希私交更是不錯,葛軍也不清楚曹沫這邊對陳暢有沒有其他安排,因此在提拔她之前要先打聲招呼。
“那好啊,你趕緊提拔,我趁這次回國,可以跟着成希多蹭她幾頓飯!”曹沫說道。
“老錢還是不願談東盛的事啊!”隔着窗戶,跟走到樓下的錢文瀚、葛軍再次揮手告别,沈濟感慨的說道。
“……”曹沫聳聳肩,笑道,“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吹過來的,你舅舅現在還對韓少榮抱有幻想,不願意低一下頭,總不可能還要我強拉住錢文瀚去求他吧?”
沈濟無奈的搖搖頭,說道:“我現在在公司,都躲着他走,看吧……”
“等會兒你去單位,還是跟我們一起去佳穎那裏?”曹沫看着到現在才緩過勁來的成希問道。
“我可沒資格跷班啊!”成希吐了吐舌頭,說道。
“都快九點鍾,那我們先送你去單位吧!”曹沫擡手看了一下腕表,不知不覺在鼎豐樓坐了超過兩個小時,拉着成希,跟他爸、陳蓉告辭。
曹沫先将成希送到單位,然後坐沈濟的車趕去木象資本,正好趕上股市開盤。
現在到關鍵時刻了,曹佳穎也不敢有一絲馬虎,很早就趕到公司,拉着程新、吳瑞芳對一夜過去後又如潮水般湧來的信息進行研判,商議對策。
她剛才都沒有時間趕到鼎豐樓陪着吃早茶。
新易華對旗下基金經理的管理,也許談不上多嚴格,但也不可能會允許基金經理随便跨過一些規則底線,去引發國家機構的直接監管。
因此,即便施明德被陸家收買,拿新易華旗下的基金爲泰華托股價,但是比照新易華對旗下各支基金的監管及風險控制要求,也就很容易測算施明德調用資金的上限在哪裏。
這也就能大緻推測韓少榮最終引爆泰華債務危機的時間點就在這兩天。
這幾天曹佳穎、程新以及作爲風控員負責配合這邊行動的趙成,都如臨戰場般緊張。
“也沒必要這麽緊張吧……”不會錯過好戲的曹沫,與沈濟走進獨立的操盤室,看到佳穎、程新、趙成以及另兩名研究員都站在那裏,隻有一名年輕的女交易員坐在電腦屏幕前,叫他都覺得氣氛異常的緊張。
“你是站着不腰疼,木象能不能翻身,就看這一仗啦!”佳穎橫了曹沫一眼,嗔道。
“我是真腰疼!”
曹沫拉了一把椅子坐到操盤室的角落裏。
除了女交易員操作台上有一台電腦外,牆上還懸挂多張屏幕,将主要指數及重點關注的股票分時走勢,都即時更新出來,供大家一目了然的能看到。
說實話,他剛下飛機就跟葛軍、錢文瀚談了兩小時的事,送成希回單位後又趕到這裏,曹沫多少也感到疲乏,他
就翹着二郎腿盯住屏幕看,也是禁不住要打哈欠。
大盤可以說還是跌跌不休。
九月初回國看到很多評論說上證指數跌到兩千點就已經是極緻了,一個月過去,就見上證指數起起落落,這時候已經跌破一千八百點了。
曹沫以代客理财各義,拔給木象資本的兩千萬資金,雖說賬戶虧損不大,但也沒有半毛錢的盈利。
卻是天悅的專用投資賬戶,随着施明德操縱新易華基金的資金進場,将泰華股價大幅拉高上去,之前買入的兩千多萬股差不多有逾三千萬的盈利,也難怪佳穎會說木象成敗在此一役了。
當然了,佳穎明知道泰華債務危機引爆在即,不可能坐守不動,她們從上周五就着手減倉,目前僅持有泰華五百萬股,差不多已經将前期大部分利潤都兌現到手裏。
陸建超、陸建成他們作爲上市公司的實際控制人,每天能看到排名前一百位的股東變化,但即便叫陸建超、陸建成看到天悅這幾天在減倉,他們更多也隻會認爲天悅知道事不可爲,選擇獲利退出。
而即便韓少榮通過郭建或者證券交易所的内部關系,知道這些,暫時也不會聯想恩桑格、斯特金有什麽問題;不過,更多的巧合發生之後,韓少榮必然會有所起疑,但到那個時候已經無所謂了。
泰華的股價開盤後走得非常穩健,絲毫看不出有崩盤的迹象,看了半天甚是無趣,曹沫讓程新将東盛的分時走勢圖在另外一張屏幕後調出來。
“最早在三月中旬,能看到華茂用同樣的手法潛伏到東盛裏面,但跟他們在泰華有過一次動作不同,華茂潛伏在東盛的資金一直都按兵不動,僅僅跟着大盤低吸高抛,不斷的做低成本……”程新坐過來說道。
韓少榮既然都提前潛伏到泰華之中,曹沫沒有理由不懷疑他對東盛會有同樣的動作。
所以,他上次返回非洲的時候,就叮囑佳穎、程新他們盯住東盛的盤面分析變化。
曹沫同時還懷疑,在韓少榮的眼裏,泰華這個目标要比泰華更爲優先。
雖然丁肇強挺不招人喜歡的,但泰華主營業務發展思路非常的清晰,丁肇強做實體的心思也很堅定。
相比較之外,陸家投機心理太強,結果使得泰華的主營業務淩亂,看上去可炒作的題材很多,卻根基輕浮,無法轉化成實實在在的業績。
丁家以東盛控股掌控上市公司東盛集團、和熙産業投資發展基金以及東盛地産三艘航母。
東盛集團以糧油及鋁型材業務爲主,自借殼上市之後就沒有偏離過這條業務主線,管理層穩定,對産業鏈、市場的開拓都很充分。
即便受經濟危機的影響,上市公司東盛集團全年有可能錄得近十年來的第一次虧損,但機構并沒有抛棄東盛的迹象,股價整體上是追随大盤波動。
當然了,糧油及鋁型材業務都很偏傳統,除了牛市裏,平時也不會受到資金的追捧。
和熙産業投資發展基金也确實是主要集中對新興及高新技術企業進行投資。
而作爲丁家最大的賭注,以及這次直接将東盛推到危機邊緣的東盛地産,在丁肇強的直接領導下,也是非常紮實在新海以及周邊經濟發展城市拿地建造大型樓盤、建築群,一心想要跻身一流的地産商行列。
不管從哪個方面,東盛的資産要比泰華優良太多了。
“泰華危機引爆就在這兩天,我們相信華茂同時會對東盛有一次試探性的進攻……”
程新這段時間就負責盯着泰華、東盛兩隻股票的變化,他話音未落,就看到一隻屏幕上所顯示的東盛分時走勢圖突然間下挫一大截,似乎專門爲了應驗程新這話似的。
沈濟心一緊,差點将手裏的茶杯打翻掉。
丁家同樣拿上市公司的股票抵押借貸了大量的資金,用于支撐東盛地産的發展,東盛股價下挫,同樣會誘發平倉、繼而使東盛債務徹底爆發的風險。
看到這一幕,怎麽叫他不緊張?
衆人目光都盯到屏幕上去,就見大大小小的賣單密集挂出,短短兩三分鍾之内,就将東盛股價像瀑布落長川一般,直接從微漲一個點拖到跌停線上方。
坐在泰華分時走勢圖屏幕前的女交易員,這時候轉頭朝程新、曹佳穎看過來:他們預判到東盛跟泰華的股價會有聯動,目前東盛跳水,他們想要收益最大化,現在就應該直接将手裏所有的泰華股票清空掉。
“不要動,”程新直接對女交易員發指令道,“泰華裏面目前就隻有三股主力資金,華茂都非常清楚。我們現在出手,華茂很容易就能判斷出他們潛伏東盛、泰華的動作早就被我們察覺了——你盯住盤面,等泰華股價跳水,一分鍾之後再抛貨;當然也有可能抛不了,需要承受一兩個跌停!”
他們現在就持有少量的泰華股票,即便承受一兩個跌停,也完全能承受,大家注意力還是盯在東盛的分時走勢圖上。
東盛的股價沒有被死死摁在跌停闆上,在跌停闆停留了短短三分鍾後,就又被密集的買單,飛快的将股價拉上去,維持在跌五個點的位置上振動。
“華茂掌握大量分散賬戶,現在才開始動作,他們不會讓外人揣測到他們到底吸了多少籌碼在手裏,另一方面他們也要消耗東盛自有的護盤資金,同時試探會不會有其他資金介入!”佳穎、程新他們對東盛的股價走勢早有預判,看到這一幕沒有什麽奇怪,甚至後續這麽快的反拉,他們傾向認爲還是華茂在對倒,東盛自有的護盤資金,反應不大可能有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