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格特.沃斯作爲德雷克的一個部落酋長之子,幼年時就受到良好的教育,三十歲不到就已經是阿克瓦陸軍的一名少校指揮官,十年前參與賽維義組織舉行的軍事政變之後,回到德雷克擔任副市長、市長等要職。
相比大腹便便,年過六旬都還不時往梅伊.曼塔爾及斯塔麗身上色眯眯打量的文尼.林厄姆,此時都不到四十歲的馬格特.沃斯,此時已經可以說是德雷克說一不二的大人物,身材高大,在皮膚黝黑的阿肯族人中也算得上有幾分文質彬彬。
而在阿肯族占總人口超過60%的德雷克,沃斯家族這些年來也水漲船高,成爲當地首屈一指的豪族。
馬格特.沃斯是十年前軍事政變的直接受益者,但他對賽維義的忠誠是有限度的。
倘若烏弗.博尼亞能成功發動軍事政變,曹沫毫不懷疑沃斯會立刻搖身變成烏弗.博尼亞最忠誠的擁護者,但他本人對政治變革也是持公開支持的态度。
當然,這背後有相當大的因素,是跟沃斯家族自身的利益直接相關。
阿克瓦有相當一批中高層人物,跟馬格特.沃斯一樣,都是支持政治變革的,但他們主要還是想着通過政治變革,使得家族這些年所積攢或掠奪的财産合法化,擔心不可預測的政局動蕩,會從根本上沖擊到他們家族此時所擁有的财富及權勢。
而當梅伊.曼塔爾提出索還當年從殖民者後裔手裏征沒、侵吞的财産,馬格特.沃斯則完全是另一種态度。
在晚宴上,他不僅對美麗跟憔悴的梅伊.曼塔爾不理不睬,對胡安.曼塔爾等人的态度也甚至冷淡,并不認可胡安.曼塔爾此時已跻身賽維義當局中央政府的地位。
曹沫在席間提及伊波古采金集團已經簽署收購斯特魯采金公司的股份一事,馬格特.沃斯頓時也是臉色一變,眼神變得淩厲而具侵略性。
當年斯特魯采金公司留在德雷克的資産,名義上主要由國家石油及礦業集團接管,但國家石油及礦業集團在德雷克的辦公室,實際就接管了斯特魯采金公司在德雷克的兩座已經廢棄掉的金礦以及數個勘探作業區。
而爲金礦開采所服務的配套企業、辦公樓、員工住宅區以及斯特魯采金公司當年在德雷克所經營的種植園等大量的資産,則通過廉價轉讓的方式,早爲地方勢力所瓜分。
半個月梅伊.曼塔爾剛剛提出要地方政府爲當年從殖民者後裔手裏征沒的财産做出補償,此時曹沫說伊波古采金集團已經完成對斯特魯采金公司的收購,叫馬格特.沃斯如何冷靜看待,不産生令他心情糟糕之極的聯想?
曹沫并沒有跟馬格特.沃斯打啞謎的興趣,直接
将沃斯擔憂的事挑明說:
“阿克瓦實施經濟變革在即,曼塔爾部長也正代表阿克瓦當局拟定對外國企業開放投資的新政策,以期引入新的投資跟技術。這使得不僅十年前撤出阿克瓦的外國公司,還是像我們最近幾年才有長足發展的新企業,都很看好阿克瓦未來在礦産及能源開發的長足發展。當然了,現在是有些不好的聲音,聲稱阿克瓦當局應該償還十年前所征收的資産,但我們收購斯特魯采金公司的目的卻不在此。斯特魯作爲一家老牌采金公司,在礦金采掘及勘探等方面有着長足的技術積累,這是伊波古采金集團目前所欠缺需要補足的。斯特魯采金公司曾在德雷克發展數十年,在德雷克還有着深厚的基礎,這有助我們加強跟德雷克地區的合作。當然,爲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雜音跟擔憂,影響到我們跟德雷克地區的合作,在斯特魯采金公司重新組建新的董事會之後,我希望能盡快促成斯特魯采金公司跟德雷克市政府簽署一份合作備忘錄,我們希望能在備忘錄裏正式聲明放棄對德雷克地區所征收資産的追索權……”
賽維義當局發動軍事政變之後,主要也是依賴于阿肯族人的支持才穩住阿克瓦國内的政局,而以曹沫這幾年對西非社會的觀察跟思考,認爲阿克瓦的政治變革能否得到有效的推進,都無法擺脫族群政治的特點。
這也決定他們最終能否順利拿到烏桑河銅金礦的采礦權,并順利組織開采,除了阿克瓦當局打開方便之門外,地方上的歡迎與否,也将是至關重要的。
而面對即将随政策放開、蜂擁進入的外國企業,地方上除了反殖民主義思潮下所形成的抵觸情緒外,對那些務實而趨利的利益集團而言,最大的擔憂則在這裏。
馬格特.沃斯并不十分相信曹沫的話,心裏有很多疑慮,但口頭上還是表示希望能盡快簽署合作備忘錄。
晚宴結束,馬格特.沃斯等地方政要相繼離開,曹沫則直接安排胡安.曼塔爾、勃拉姆他們住下來——
在庭院裏的涼亭裏坐下,曹沫請胡安.曼塔爾、勃拉姆他們品嘗他從國内帶來的紅茶。
看到胡安.曼塔爾神色裏有所憂慮,似乎也看穿馬格特.沃斯心裏的不信任,擔憂事情的進展未必像相信中那麽順利,曹沫笑着說道:
“沃斯其實是不相信斯特魯采金公司會這麽幹脆的放棄對十年前被征收資産的追索,但等正式簽署備忘錄之後,他的猜疑就會一掃而空——而現在我也是空口無憑,一切都要等斯特魯采金公司改組董事會,等新的公司總裁上任,代表斯特魯采金公司趕到德雷克來,事情很快就會獲得實質性的進展。”
胡安.曼塔爾點點頭,他也覺得爲收購斯特魯采金公司的控股權,四千萬美元的代價相當昂貴了,但四千萬美元砸下去,怎麽也會有點“快刀斬亂麻”的效果。
而馬格特
.沃斯怎麽都不像是個偏執的民族主義者,想要解決好問題的關鍵,還是切中大家都關注的利益點。
“短時間内,想在烏桑河東岸的銅金礦勘探、開采,能創造有多少新的職務不大現實,但科奈羅食品有可可豆、可可脂的生産銷售業務,”曹沫跟胡安.曼塔爾說道,“德雷克土地肥沃,極适宜種植可可樹,科奈羅食品規模不是很大,目前大約隻能先一次性拿出一千萬美元,支持殖民者後裔在烏桑河東岸開發建設新的可可種植園,以便創造更多的就業崗位……”
一千萬美元直接助殖民者後裔收購成熟的可可種植園進行運營,創造不了多少新的就業機會。
一方面是成熟的可可種植園收購成本高,一千萬美元的直接收購,都未必能收購一萬畝規模種植園,加上自身已經運營成熟,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勞動力。
另一方面成熟的可可種植園管理及維護早就有穩定的人員,解除現有的雇傭協議,全部改用殖民者後裔,也隻會在地方上制造更多不必要的對立矛盾。
由殖民者後裔出面或租或買,在烏桑河東岸開墾新的種植園,以第一年投資一千萬美元、之後五年、每年分批投入兩百萬美元計算,差不多就能同時開墾三萬畝左右的新種植園,又因爲前期投入的農用機械設備有限,則新創造三到四千個低層次就業崗位。
這對解決德雷克的殖民者後裔普遍失業的現況,将有直接而顯著的幫助。
對科奈羅食品而言,這并不能算是好的投資。
一方面是這麽大規模的投資,需要五到六年後才能看到有效益産出,對自身還極缺少發展資本的新銳企業,資金效益太低;另一方面則是科奈羅食品要承擔起五到六年後阿克瓦政局變蕩的巨大風險。
當然,這一方案,怎麽都要比曹沫直接拿兩千萬美元,去資助殖民者後裔去搞什麽白人社區要強得多。
免費的午餐未必會得到珍惜,甚至往往會得不償失。
因此除了之前爲救災應急捐出兩百萬美元外,曹沫他也無意再通過大規模的直接捐贈,去鞏固跟民主促進陣線的友誼。
而這一次新種植園建設,曹沫也是計劃從殖民者後裔中挑選有種植園經營管理經驗的人進行合作,以創業初始投資加一部分低息借款的方式,資助他們在烏桑河東岸收購或租賃荒地,開墾三五十或一兩百座中小型可可種植園。
這麽做,繞開阿克瓦當前禁止外國企業直接投資種植園的限制是一方面,同時還能盡可能減少在這方面的人力資源投入,更主要的還是将對民主促進陣線的友誼,分散到這些種植園主頭上,而不是集中到胡安曼塔爾父女等個别人的身上……
友誼也是一種投資,放到一個籃子裏總會有難以控制的風險産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