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曹沫年輕氣盛,做事又極有魄力,投資動作應該會側重于大開大阖,更應該喜歡賺快錢,卻沒有想到他對産業細節的發展跟完善會這麽重視。
“你手裏留的現金,也主要是爲科奈羅水泥廠三期做準備?”沈濟問道。
“同時應付兩撥敵人太過吃力,科奈羅水泥廠什麽時候上三期項目,還是要看吉達姆家族衰敗得夠不夠快才能決定呢。”曹沫放低聲音說道。
目前在以德古拉摩市爲主的卡奈姆西南部濱海地區水泥市場,他們加上德古拉摩附近三家水泥廠外,斯丹甯家族控制的西非水泥集團實際占據了這個市場50%的份額。
雖然斯丹甯等家族主導水泥進口禁令的頒布,在卡奈姆國内也非常遭人恨,但在卡奈姆及其他西非國家總計已經掌握逾五百萬噸年産能的西非水泥集團,在卡奈姆的根基卻猶是深厚,輕易不能招惹。
科奈羅水泥廠要是上三期項目,新增産能将達到八十萬到一百萬噸,到時候必然要跟斯丹甯家族控制的西非水泥集團,直接争奪卡奈姆西南部濱海市場的龍頭地位,也就勢難避免會起沖突。
在吉達姆家族這個隐患,被徹底削弱到無力對他們造成緻命威脅之前,曹沫暫時還不想去撩撥斯丹甯家族。
泰華與吉達姆家族聯手收購貝庫水泥廠,并在科奈羅湖南岸直接開工建造一百萬噸年産能的粉磨站,實際上是替他吸引掉斯丹甯家族大部分的注意力。
科奈羅水泥廠近一年來建設、發展極快,但并沒有直接打破卡奈姆西南濱海區的水泥市場平衡——畢竟科奈羅水泥廠的建設,正是卡奈姆全國的水泥廠商都瘋狂擴張産能之時,誰都不能指着誰的鼻子罵。
然而在卡奈姆的成品水泥價格接連跌破水泥風暴之前的低點,卡奈姆幾乎所有的水泥廠商都停止擴張,甚至都有半數水泥廠商生存都成問題,泰華聯合吉達姆家族卻在這裏候收購貝庫水泥廠,還要新增五十萬噸成品水泥的年産能,那就太遭人恨了。
吉達姆家族如日中天之時,他們當然可以肆無忌憚的做事,都不用顧慮斯丹甯家族對他們有什麽看法,但吉達姆家族盛極轉蓑,這背後會發生怎樣的催化作用,曹沫則還需要再默默觀察一段子。
“你就一直在默默看着,德古拉摩港口集團從科奈羅湖港撤資,你沒有暗中動手腳?”沈濟好奇的問道。
楊德山也很好奇這個問題。
楊德山在喬奈金礦的股權,轉入菲利希安家族采金公司之後,十月份又拿出一百五十萬美元,将對科奈羅能源的個人持股提高到4%,在那個之後,曹沫才将他們與斯塔麗的真正關系坦誠相告。
楊德山到今天猶不忘他知悉這事時的震驚心情,但他半輩子積攢下來近八百萬美元的身家,都徹底放到科奈羅能源、科奈羅湖工業園以及采金公司之中,他想跳下賊船也不可能了。
“吉達姆家族現在是牆倒衆人推,
我們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這時候再去畫蛇添足幹什麽?”曹沫搖頭說道。
楊德山看了沈濟一眼,見沈濟顯然也不相信,他就更不相信曹沫有說真話,忍不住跟沈濟一起朝阿巴查看過去。
“我也不知道,你們不要看我——Mr.曹沫隻是跟我說,有些事我們知道結果就好,知道太多細節反倒容易會在敵人面前露出馬腳。”阿巴查舉手說道。
阿巴查既然都這麽說,沈濟也就不再追問下去,問道:“具體細節我也就不問了,但陸建超這次到卡奈姆,你覺得他們會如何處置這事?”
“說來也巧,我們剛轉到這裏喝酒,我收到一條内線消息,說陸建超有意借這次機會跟吉達姆家族脫鈎,他們應該會籌資全面接管科奈湖港的建設。”曹沫說道。
“什麽内線被你收買過來,能知道這樣的機密?”沈濟好奇又震驚的問道。
“我也沒有收買誰,是有人主動聯系我提供那邊的情況,幾次消息都還能對應得上……”曹沫說道。
“那這人想幹嘛?”沈濟問道。
“無非是借刀殺人,”曹沫說道,“比如說這次,這人傳遞這樣的消息給我,無非是希望我利用這事去挑逗吉達姆家族跟陸家内鬥,這人就可以什麽事都不用幹,等着坐收漁人之利……”
“你能推測這人是誰?”沈濟問道。
“這個誰能猜到?”曹沫攤攤手,毫無心理壓力的說謊道,“當然,這人的算盤在我這裏是完全無用的,因爲我也想什麽事都不用幹,等着坐收漁翁之利啊!”
“這次你要不要一起阿古瓦看兩眼?”沈濟問道。
“在卡奈姆也是閑得蛋疼,你一定想去,我就陪你去玩一圈呗……”曹沫笑着說道,剛想跟沈濟說當前的形勢下,不要對此行抱有太大的期待,就看到陸建超在黃鶴斌、周晗等人的陪同下,從過道的另一側往這邊走過來。
拉娜德雷酒店的主樓,僅有八層高;行政酒廊跟高級套房同在最高的第八層,白天能透過落地玻璃窗,越過椰林,直接眺望到湛藍的大西洋海面。
陸彥住的海濱别墅雖然足夠大,但他與陳瑤在那裏雙宿雙飛,陸建超不喜歡介入小輩的私生活裏,這次到卡奈姆,還是在拉娜德雷酒店開了一間高級套房。
談完事,他從陸彥所住的海濱别墅出來,黃鶴斌、姚海明、周晗、郭建作爲下屬,總是要先陪同回酒店房間之後再告辭離開——他們走出電梯,沒想到沈濟與曹沫他們坐在行政酒廊的角落裏談話。
“你們也住這個樓層?”心裏再恨不得掉頭就走,但陸建超表面上還是相當穩重的走過來打招呼。
“是啊,還以爲陸總你今天會住陸彥那裏呢。”沈濟站起來說道。
“陸彥跟陳瑤小兩口住一起,我去湊什麽熱鬧,還是酒店這裏清靜——我這些天東奔西走,住酒店比住家裏還要習慣。”陸建超無視曹沫與阿巴查很坦然坐在那裏不動彈,站在那裏跟沈濟寒酸了兩句,就往他的房間走去。
還真是巧了,曹沫入住的房間就在陸
建超的隔壁。
第二天醒過來,曹沫正跟宋雨晴煲電話粥,謝思鵬就趕了過來,衆人便一起到樓下的早餐廳用餐;不一會兒還看到黃鶴斌等人陪同陸建超走進餐廳裏來。
主樓的早餐廳,位于一樓大廳的南角,視野最好的落地玻璃轉角旁,有兩張長餐桌,曹沫趕得早,占了其中一張;而黃鶴斌他們則是很周到的事先就替陸建超預訂好其中的一張,這樣兩邊的人又趕巧湊到一起。
謝思鵬跟曹沫他們走得更近,但他那邊也都不得罪,看到陸建超、黃鶴斌他們過來,也很熱情的走過去寒酸幾句,陸建超也就随口問了一句他最近的發展情況,他頗爲起勁的談起最近在阿克瓦所做的鐵礦石生意。
謝思鵬的心态,曹沫很能理解。
他将全部身家都投入那艘二手礦船之上,但他在阿克瓦拿不到長期供貨合約,他的鐵礦石生意随時會面臨貨源中斷的風險——那樣的話,他那艘船在手裏就隻能吃到一點運費,不能将作用最大限度的發揮出來。
現在謝思鵬從他們這邊無法尋找到支持,就要從在德古拉摩的華商圈裏更廣泛的去尋找合作的資源——而泰華跟陸家不是德古拉摩的華商圈始終是繞不過去的存在,泰華同時也持有新海聯合鋼鐵集團少量的股份。
新海雖然是一座規模比德古拉摩還要龐大的現代都市,但近三十年崛起的民營資本,依舊是一個很小的圈子,泰華、東盛、新聯更是其中的代表,彼此參股持股、甚至在大的資本運作方面共進退的現象很普遍。
這也是東盛跟陸家在卡奈姆的投資利益存在沖突,但雙方高層還能維持表面和睦的一個重要原因。
而在謝思鵬眼裏,生意就是生意,沒有什麽愛憎分明可言。
即便他之前在跟陸家及吉達姆家族的合作中吃過虧,但倘若泰華跟陸家現在能對他的鐵礦石生意提供幫助,他也随時都有可能倒過去——誰叫謝思鵬跟他們并沒有形成深層次的利益捆綁呢?
曹沫他們都沒有什麽意見,但謝思鵬頗爲起勁的談鐵礦石生意多少有些急切了,陸建超、黃鶴斌朝曹沫他們這邊瞥過來的眼神裏,也就多少有些警惕跟疑慮。
曹沫心裏輕蔑一笑,這些孫子的戒心,真有必要這麽重嗎?
曹沫心裏正暗自揣摩着,蓦然看到周晗瞥過的眼神裏藏有一絲慌亂跟急人,他猛然想到陸彥、黃鶴斌他們合作的企業裏,有一家是注冊于阿克瓦、拿到阿克瓦國家石油及礦業公司供貨協議的石油貿易公司,計劃向即将建成的煉油廠供應原油。
曹沫一直以爲周晗母親在西班牙投資的水泥熟料廠,是她們引陸家及泰華入彀的關鍵棋子,現在看來,這家原油貿易商,或許是更爲關鍵的一環。
謝思鵬這時候提及他在阿克瓦的鐵礦石生意,純粹是想引起陸建超他們的注意,看有沒有合作的可能,但陸建超他們心起警惕,變得這麽敏感,很可能是他們接下來的動作,跟阿克瓦的這家原油貿易公司有關,而周晗則是擔心她們密謀良久的布局被無意破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