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隆塔的水資源并不緊缺,糧食種植多多少少是靠天吃飯。
而整個卡奈姆氣候炎熱,雨水蒸發快,農作物産量要比中國精耕細作的農田低一大截。
這是曹沫剛開始到卡奈姆後,極不理解的一個現象。
卡奈姆除了經濟作物種植外,其他糧食作物的生産,甚至都還遠遠不如國内解放前、小農經濟時代的水平。
當然,時間一久,曹沫也能想通了。
在不能夠機械灌溉的傳統農業時代,卡奈姆的天氣如此炎熱,雨水蒸發又那麽快,人力澆灌的辛苦與最終的收成不成比例。
而早年非洲大陸人口遠沒有今天這麽密集,天然食物來源也豐富充足,也就會養成靠天吃飯的傳統。
在全球都陸續進入工業化之後,非洲大陸,特别是撒哈拉以南的各個國家,早年還被殖民者統治着。
爲了經濟利潤,殖民者削尖了腦袋,将大量水源供給充沛的宜耕地,都用來發展經濟作物種植;而七八十年代之後陸續擺脫殖民統治,卻又不同程度的陷入内亂中,自然就談不上什麽發展。
卡奈姆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結束殖民統治之後,三十多年的軍政府統治時間,僅成功發起的政變就有六起,混亂無比。
即便此時的卡奈姆,政局大體穩定下來,但東北邊境區的内亂還沒有完全平息,其他地區的治安也令人望而生畏。
國内經濟命脈又爲歐美公司或殖民者的後裔所控制,卡奈姆全社會想談改變還真是有不小的難度。
伊波古村的狀況要好一些,跟老酋長菲利希安回到部落後做出一些推動有關,但也有限。
伊波古村的普通村民也主要沿着鹿角川兩岸種植耐旱、不需要怎麽照料的多年生木薯作爲主食。
除了木薯以及一些豆類植物外,伊波古村基本上就沒有其他什麽農作物了。
距離溪河較遠的土地,澆灌不便,大多數荒在那裏,雜草灌木叢生,部落也沒有誰願意去開發、耕種;而整個卡奈姆,曹沫也幾乎都沒有看到多少部落有打井取水的習慣。
這導緻伊波古村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婦女兒童,都有程度不一的營養不良,而伊波古村在整個隆塔地區,狀況還算是好的。
距離鹿角川河較遠的棄荒土地,在曹沫眼裏,無論是打井取水,還是買進機灌設備開挖渠道,都是很有農業開發價值的。
可能從經濟及經營的角度考慮,曹沫在伊波古村投資建設上千畝地的農場搞蔬菜種植,并能成功銷售出去,精力牽扯極大不說,收益還可能遠比不上集中心思、資金好好搞金礦開采,但對伊波古村更多的村民,意義則是不一樣的。
除了蔬菜,後續還可以開墾更多的土地搞水稻、小麥等主糧種植,對地方赤貧如洗的部落村民意義就更大了。
以前伊波古村沒有資金,現在曹沫可以拿出一部分金礦盈餘,進行前期灌溉設備、水井溝渠建設以及後期的農藥化肥的投入;以前伊波古村沒有技術,現在曹沫可以請中國援非專家來指導,幫伊波古村培養新的農民技術人員,甚至确認這裏的土壤适宜種哪些品種的農作物以及後
續的諸多副産品生産。
老酋長菲利希安聽到這裏,也頗爲動容。
說到底金礦從部落裏雇傭工人,還僅僅是少數人得利,然而新的農作物種植能推廣開來,受益的就不僅僅是伊波古村以及附近的部落了。
曹沫出生在城市裏,都沒有怎麽接觸過農田,但還是很有興趣的跟老酋長菲利希安介紹他印象中的中國的農作物種植情況……
…………
…………
奧韋馬、卡布賈他們到隆塔警察局報案,到中午十二點就回來了。
奧韋馬當然是帶着怒氣過去的,像是一點就着的爆竹,但不知道是曹沫開槍的事已經震驚到隆塔警察局,還是隆塔警察局完全不知情,以爲真有劫匪假冒警察進礦打劫被趕跑,總之奧韋馬、卡布賈他們的報案之行還算順利,沒有受到刁難。
隆塔警察局并沒有立即派人跟着奧韋馬過來調查,也沒有人追究曹沫作爲一名外國人在卡奈姆持搶開槍的細節。
這卻未必就是心虛,地方警察的辦事效率,就是這麽不值得期待。
誰都不覺得這件事就這麽結束了,但也隻能假裝這件事就這麽結束了。
蔬菜農場的事,曹沫也隻是讓露西先在德古拉摩收集一些資源,他暫時還不敢離開礦上,趕去阿卡西的農場見援非專家談指導跟培訓的事。
要是開車在半道被這四名貪腐警察截住,他找誰哭去?
而阿卡西的援助農場沒有手機信号,援非專家又沒有配給衛星電話,暫時也聯系不上。
曹沫還以爲這樣惶惶不安的,要熬過一段時間看情況變化,但沒過幾天,他被老酋長菲利希安喊到部落裏,看到酋長大院前停了兩部豐田轎車。
這段時間應該在奧約州首府卡特羅上學的莉莉,高興的跑出來,熱情的抱住曹沫,小胸脯還在曹沫身上擠擠蹭蹭,說道:“Mr.曹,你真是太勇敢了……”
曹沫走進酋長接待來賓的大屋,看到菲利希安正陪同兩名當地的男子坐在草席上,喝着佳穎從國内寄過來的新茶,用的還是景德鎮名窯燒制的功夫茶具——曹沫将這一套茶具送出去後,老酋長後就愛不釋手,不是貴客絕不會輕易拿出來。
兩名當地男子,看着都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曹沫對當地人的年齡判斷,偏差比較大,那年輕的也可能不到三十歲。
這兩人穿着當地的傳統長袍,長袍用料質地上等,與老酋長坐在一起,精神抖擻、氣度不凡。
再看看門口站着四名配槍保镖,曹沫一時也猜不出他們到底什麽來頭。
當然了,坐在左首邊的年長男子,巧克力膚色下的文人氣質卻更濃烈一些,直覺也告訴曹沫,這人坐在老酋長的身邊,内心深處多少有些坐立不安跟緊繃。
他是莉莉的父親?
曹沫聽奧韋馬、波圖他們說過,老酋長服役于卡奈姆第五任軍政府,還是當時軍官團成員,而莉莉的父親奧喬桑青年時期在卡特羅讀書,就已經加入反對軍政府統治的愛國建設陣線,是熱血愛國青年。
那時父子兩人的關系一直都很緊張,即便老酋長退役回到部落都快十年了,莉莉的父親都很少回部落裏來。
就算是在民選政府上台後,老酋長還是被當地執法部門針對,也沒有見作爲執政黨愛國建設陣線成員的奧喬桑
站出來。
當然,這更可能是老酋長脾氣執拗,又或者他認爲愛國建設陣線上台是暫時的,不想兒子奧喬桑因爲他得罪當地的勢力而後患無窮。
當地人結婚普遍較早,這人看着不滿四十歲,再看到莉莉跟在後面走進屋,親熱的挨着那個中年人而坐,更證實了曹沫的猜測。
“這是莉莉的父親,這位是隆塔地區的市政委員阿巴查.西卡,也是莉莉父親在黨内的夥伴……”老酋長菲利希安請曹沫坐下來,介紹兩名當地男子給他認識。
曹沫就猜到小菲利希安作爲十多年前就加入愛國建設陣線的資深成員,即便沒有直接從政,但也沒那麽簡單啊!
他連忙合手給莉莉的父親,小菲利希安以及阿巴查行當地的禮節。
愛國建設陣線目前是卡奈姆的執政黨,同時也是奧約州議會成員裏占據多數席位的政黨。
卡奈姆實行聯邦制,由三十七個聯邦州組成,每個聯邦州與國内的地級市相當,通過選舉産生州議會,州議會的多數黨派在地方上的領袖擔任州長。
而每個聯邦州則由若幹個地區組成,地區就不再設立議會,而是由若幹名選舉産生的黨派代表與地方上權勢最大的部落首領(酋長)作爲傳統代表,共同組成市政委員會,決策地區事務。
就像眼前的阿巴查,深棕色的皮膚,看樣子也有歐美人的混血,年紀明顯要比莉莉的父親奧喬桑小一截,但作爲隆塔地區的市政委員,卻可以說是地方上的實權人物了。
當然,隆塔地區的市政委員,有好幾個是愛國建設陣線的成員,而阿巴查今天出現在這裏,顯然是受莉莉的父親奧喬桑.小菲利希安所托。
“前日,伊波古金礦受滋擾一事,奧喬桑電話裏告之我,我特地到警察局詢問此事,确實是警察局内部四名貪腐人員私自跑過來敲詐勒索,警察局内部已經做了處理,将這四人開除出警隊……”
阿巴查直截了當先說了警察私闖金礦的處理情況。
當然,曹沫也很清楚,這并非是地方警察部門能夠秉公執法,而是莉莉的父親小菲利希安奧喬桑請阿巴查出面對地區警察局施壓才有的結果,但也就能處理到這一步了。
曹沫也就希望事情能有一個了結,不至于叫人心裏懸着這件事,也沒有想過要将這些貪腐警察繩之于法。
除了近乎心靈感應的直覺外,從阿巴查的話裏,曹沫也判斷出他從奧喬桑.小菲利希安那裏知道金礦的實際運營情況了。
他這次登門是有企圖而來。
要不然的話,奧喬桑或老酋長菲利希安出面感謝他這次對菲利希安家族的幫助就可以,爲什麽一定要與他見面,這孫子還擺出一副陰沉的樣子?
當然,曹沫早就不是那種眼睛裏揉不進一粒砂子的純真少年了。
阿巴查知道金礦真實的情況,雖然外面看到是阿巴查幫菲利希安家族解決了大麻煩,但他還得承阿巴查的情。
要不然他以後在隆塔真要遇到什麽事,就不要指望人家會搭理了!
當然,他也不得不警惕阿巴查的胃口。
敏銳的直覺到底不是讀心術,曹沫這時候還不是很清楚阿巴查到底企圖什麽,不清楚直接給一筆錢當作回報、孝敬,能不能滿足他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