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婉轉的鬧鍾鈴聲響起,悲凄得讓人難以入眠,一隻白淨的手按停了鬧鈴,舉向空中,伸了個懶腰。
隔壁響起了那個慵懶的聲音:“每天早上都是被自己帥醒的,真心累啊!”
聽着那家夥多年來一直沒有變過的熟悉台詞,看着熟悉的天花闆、熟悉的吸頂燈,周魚躺在床上笑了起來。
他記得在月城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隻是前一秒在小屋裏睡着,下一秒就聽到了鬧鍾的聲音,仿佛沒有睡覺一樣,但此時頭腦清晰、精神抖擻,已經得到了十分充分的休息。
夢被困在月城,也就是說每天晚上隻會做一個夢,每次都隻是一瞬間,沒有夢的幹擾,睡眠質量就會大大提高。
忽然,他睜大眼睛。
月城中人的長相和聲音依然清晰,太白、潛龍、新月、阿八、北風、燴羊膝……所有人的臉都能記得起來。
不是說沒辦法想起來嗎?這是怎麽回事?
還沒來得及思考,被子突然被扯掉。
“居然笑得如此輕孵銀蛋,你夢見什麽了?”張浩提着周魚的被子,眯着眼睛問道。
他也是咖啡店的店員之一,比周魚大一歲,二人成爲店員的時間相差不到一個月,都已經在這裏幹了四年多,對他們來說,這裏是另一個家。
張浩确實比周魚帥那麽一點點,但絕對沒有他說的那麽驚天動地,這就是一個很二的人。
“做了個美夢。”周魚坐起來,慢條斯理的穿着衣服,受這家夥和自己腦洞的影響,他有時候也挺二。
“濕夢?”張浩露出了猥瑣的笑容,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周魚想到了月城的雨,着重的點了點頭:“很濕。”
…………
素島咖啡店位于清濟市港區一條甯靜的小路上,這裏供應咖啡、甜點和種類有限的西餐,但是生意格外冷清,哪怕是最好的時候,客人數量也沒有店員多。
生意不好的原因有兩個,一是這條路上的行人較少;二是咖啡店裏的東西價格很高,一般收費較高的餐館賣的都是格調,但素島咖啡店沒玩那一套,這裏也沒有人能說清楚格調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和時尚一樣,格調是裝(哔——)人士挂在嘴邊的詞彙,隻有傻子才會去追求,當你覺得你很時尚很有格調的時候,專家就會告訴你,其實你已經落伍了,因爲如果你也能很時尚很有格調,那專家豈不是失業了?
而素島咖啡之所以還能有些生意,也是有兩個原因,一是這裏的東西确實美味,能讓人上瘾;二是那個叫“素姐”的女人實在漂亮。
素姐是素島咖啡店的老闆。
她看起來很年輕,卻有着成熟女人的氣質、風韻,她的五官精緻,如果用天使面容來形容她的容貌,那她就是上帝苦心雕琢出來的;她的身材高挑,凹凸有緻,如果用魔鬼身材來形容她的話,那麽她胸前那條極深的“裂痕”就是撒旦親手劈出來的。
她很神秘,所有人都叫她素姐,沒人知道她的名字,她用過很多假名,名字裏都帶着個素字,有白素貞、馮素珍、程靈素、秋靈素,有時還會用簡素言。
她人脈很廣,認識很多人,可以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二十四小時内到達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國家,并且召集一些身份很特殊的當地人,可能是權勢濤天的大人物,也可能是終日在黑暗中行走的無名氏。
她很有錢,有自己的慈善基金會,基金會帳戶裏的錢多得吓人,她的願望就是讓那些錢的數量吓不到人——當錢多得脫離了“多”這個概念後,就隻是一組數字,再也吓不到人了,隻是要做到這一點很難。
她的性子恬靜淡泊,總是從容不迫,言行舉止優雅溫婉,從來沒有發過火,用她的話來說就是:發怒對自己對别人都沒有好處,是世界上最無聊的情緒,沒有之一。
她身邊沒有男人,追求者絡繹不絕,有着各式各樣的念頭、打着各式各樣的主意,但失敗率達到了意料中的百分之百。
太白說周魚對異事物的接受能力很高,确實,腦洞大的人有着不錯的接受能力,同時也是因爲他學到了素姐的那份淡然。
心态比什麽都重要。
…………
洗漱完畢,周魚和張浩下樓來到一樓的店面,和往常一樣,店裏坐了不少人,全是店員。
“素姐,求交往。”走到吧台前,周魚對坐在裏面的素姐說道。
“要是你到了我這個年紀還有這樣的想法,我就答應你。”素姐微笑着推過來一杯咖啡,早上的第一杯咖啡是她親手泡的,不是咖啡店的店員可沒辦法喝到,也算是員工福利了,這大概也是開業幾年來沒有任何店員辭職的原因之一。
周魚癟了癟嘴,端着咖啡離開了,他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表白了,反正沒有一次成功,也沒有一次被拒絕。
“素姐,求包養。”張浩跟在周魚後面,問得十分認真。
“包養不就是有吃有住有零花麽?我都快包養你們五年了。”素姐又推過來一杯咖啡。
張浩直愣愣的看着素姐,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歎了口氣:“不愧是素姐,說話就是有道理。”
他端起咖啡杯一轉身,發現周魚坐在他平時坐的座位上,操作着他的筆記本電腦,不知道在幹什麽。
湊過去,張浩看到周魚搜出了《鵝媽媽的故事》,正在閱讀《小紅帽》篇章,立即大聲說道:“素姐,鹹魚的蘿莉控屬性終于暴露了,昨晚做了個濕夢,醒來就找童話看,肯定是夢到蘿莉了,還是愛聽故事的小蘿莉。”
這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素姐笑着問道:“童話?莫非你放棄小說,打算寫童話了?”
周魚想了想,确實是夢到了蘿莉,隻是和張浩腦補的不一樣,也懶得否認,說道:“寫童話太慘,一寫出來立即就會被搞成劣質動畫,弄些讓人牙酸的刺耳配音放到網上,童話作者就徹底悲劇了,我隻是想确認一下小紅帽的真·結局。”
他想确認一下昨晚經曆的一切,到底是自己的夢還是真實發生的,判斷的标準很簡單——夢裏不可能出現自己認知之外的東西,想象的除外。
如果完全不懂英語,隻是知道有這種語言存在,那麽夢裏的英國人說的就絕對不可能說真正的英語;如果從未碰過槍,但是知道槍是可以拆成零件的,那麽夢裏的槍拆開來和現實中的槍拆開來是不一樣的,至于怎麽拆、拆出來是什麽東西,就隻能靠想象力補足。
他不知道原版《小紅帽》的結局,如果從佩羅和格林那裏知道的結局真能和《鵝媽媽的故事裏》對上,就說明他不是做夢,是真的去到了月城,并通過月神樹進入了格林的夢境。
想要确認這一點,主要是因爲他能回憶起月城中人的樣子和聲音,和太白所說的不一樣,感覺像是做夢。
找到了好幾個版本的《鵝媽媽的故事》,《小紅帽》的結尾都大同小異,基本都是獵人殺死了狼,剖開狼腹救出了小紅帽和外婆,有的很簡單,僅僅是一句話,有的比較複雜,還加了一點點過程,差異不像是漢化造成的。
“小紅帽的真·結局?你是說沒有獵人出場那個吧?我以前看過,現在能找到的《小紅帽》,都不分青紅皂白的改成《格林童話》那個版本的局結。”鄰桌一個戴着眼睛的短發女性端着咖啡說道。
她叫劉靜,咖啡店的員工之一,和周魚、張浩一個等級的員工,智商很高、博學多識,有着過目不忘的本事,她說看過就一定是看過的,不會有錯。
周魚點了點頭,把筆記本電腦推還給張浩,雙手捂着咖啡杯沉思起來。
張浩把筆電合起來,向素姐問道:“素姐,今天有什麽任務?”
素姐從包裏拿出一本手工制造的皮殼記事本,翻開看了一會,搖頭說道:“沒有,你們去發傳單。”
“又發傳單,無聊,真懷念寒假,幫小學生做寒假作業都比發傳單好。”張浩軟棉棉的趴在桌子上,哀怨無比。
“說……說不定發着傳單的時候就有任務來了呢。”和劉靜同桌的孫淼安慰道,她已經二十多歲,卻腼腆得像個小女孩,很怕生,不過心細如發,觀察能力強。
“要真有那麽好的事,晚上我就放鞭炮慶祝……”張浩撇了撇嘴角,用食指在桌面上畫着圓圈。
周魚又想到了超凡夢魇瘋狂攻擊自己的情景,确定了月城既是夢也不是夢,他就必須好好思考一下以後生存問題了,要是所有夢魇都是一見到他就不管不顧的來打,那他可能過不了多久就得長眠。
想不出來夢魇攻擊自己的原因,他向張浩問道:“我是不是長了張嘲諷臉?”
張浩猛的直起身子來,一拍桌子,捋着袖管說道:“你終于察覺到了,我忍你忍了那麽多年,現在胖揍你一頓,你可不許有怨言。”
“不會有怨言。”周魚也站起來,把指關節拗得“咔咔”直響:“但是我會反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