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昭心中苦笑:“幸虧沒有做出錯誤的選擇,不然的話,自己的下場,又會比下面的魏風好多少呢?”
同樣的想法,也出現在一旁的孫雲鵬身上,隻是相比之下,他更坦然一些,有些羨慕的看了一眼徐稷,心說要是我家東海能有徐洛的一半本事,我也就徹底放心了!
“徐洛少爺……不,徐洛大爺……徐洛爺爺……求你了,放了他們吧……他們都是無辜的……求你,放了他們……你提什麽要求,我都答應!”
魏風渾身癱軟在地上,模樣狼狽無比,痛哭流涕,哪裏還有半點曾經的威風?
昔日金腰帶,今朝階下囚……放到魏風的身上,再合适不過。
“無辜?那你說誰該死?那些戰士嗎?他們就沒有家?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他們的父母?沒有等着他們凱旋回歸的妻子?沒有翹首以待等着父親歸來、把父親當做英雄的孩子?他們都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嗎?”
徐洛臉上的笑容一收,聲音驟然變得十分冰冷,他的眼睛裏,閃爍着強烈的怒火:“他們……就不無辜嗎?”
“還有,這些年你們魏家做了多少天良喪盡的事情?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嗎?需要我提醒你一句?放過他們?你自己做過的孽,他們雖然沒參與太多,但卻是既得利益者,他們既然跟你同享榮華富貴,那麽自然也該跟你一起承受你犯下的錯!”
徐洛冷冷的罵了一句,随後看着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上的魏風說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把那些人都殺死,畢竟,我跟你不一樣!”
“謝謝洛爺,謝謝洛爺!”魏風不斷叩首。
“等等,我還沒說完。”徐洛看着眼前的魏風,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已經平複下來,曾經不可一世的魏風,如今也落得如此地步,算是罪有應得,徐洛也懶得再去嘲弄他。
淡淡說道:“那些人當中,但凡有違反法紀行爲的,我會一律嚴懲,絕不會留任何情面!的确不知你身份的,我會盡量幫助那些女人和孩子,重新給她們找一個不錯的丈夫,呵呵,二十年後,那些孩子,絕不會知道,他們的親爹,曾是蒼穹權相!”
徐洛說着,平靜的看了一眼魏風:“至于知道你身份的那些……呵呵,但願他們能夠好自爲之吧!”
徐洛沒有說太多,但所有人都明白,一旦那些人有什麽報複的念頭,迎接他們的,必然是雷霆般的打擊!
魏風身子晃了兩晃,一雙眼流出淚水,哇的一聲,一口血噴出來,但卻慘笑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謝謝洛爺!”
“不必謝我,你既然已經認罪,那就下去寫認罪書好了,我想,憑你的文采,應該不需要别人指導吧?”徐洛好心問道。
“不需要!”魏風整個人像是被抽空靈魂一般,幾乎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徐洛沖着上面三人微微聳聳肩,然後說道:“幾位大人不會嫌棄我多管閑事吧?”
徐稷瞪了一眼自己兒子,沉聲道:“别搞怪,既然你這麽有能力,就把接下來幾件案子一起審了吧!”
趙文昭在一旁笑眯眯的道:“二少果然名不虛傳,佩服!”
孫雲鵬也一臉慈祥笑容,說道:“聽東海提起過很多次,如今看來,這未來的世界,果然是年輕人的天下啊!”
兩個在先皇時代便位列九卿的重臣,居然齊齊誇贊一個年輕人,這話若是傳到外面去,定會驚呆一大群人。
可真正經曆了今天事情的人,内心深處,都無比的清楚,這誇贊……對徐洛來說,還是太輕了!
整個蒼穹……還有哪個同齡人,能跟眼前這位相提并論?
“行了,兩位大人不要再誇這臭小子,不然尾巴都快翹天上去了!”徐稷抿着嘴,貌似嚴肅的說道。
趙文昭和孫雲鵬那也都是人老成精之輩,哪裏會看不出徐稷嘴上說的客氣,但心裏指不定得意成什麽樣。隻可惜人家有得意的底氣,他們隻能幹瞪眼,唯有羨慕的份兒。
徐洛點點頭,說道:“二位大人過獎了,晚輩隻不過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足誇贊。”
孫雲鵬爽朗一笑:“賢侄也不要再謙虛了,若是誰都能做到這些事情,那這世界,早就太平了!”
趙文昭也在一旁說道:“賢侄心思缜密,手段淩厲,我也覺得,接下來的幾件案子,交由賢侄處理,才是最佳!”
徐稷在一旁一臉矜持的笑着,别人看重徐洛,最高興的,永遠是他這當爹的。
……
魏子亭被斬首之前,強烈要求要見徐洛一面,徐洛得到消息後,想了想,還是同意了。
小胖子想要跟徐洛一起去,他很想去羞辱一下魏子亭,卻被徐洛攔住了。
“跟一個将死之人,還計較什麽?他隻是一個可憐蟲罷了。”
小胖子想了想,也覺得徐洛說的很有道理,魏子亭一直到現在可能都不知道,他這位曾經權傾朝野的老爹,其實有着幾十個私生子女。
在地牢裏見到魏子亭,兩人相對無言,沉默了很久。
徐洛讓人給魏子亭端來酒菜,是帝都最好酒樓送過來的。
魏子亭的手微微有些哆嗦着,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閉上眼,回味了半天,滿足的歎息道:“真好喝!過去從來沒覺得……”
說着,魏子亭抓起一隻燒雞,撕下一條雞腿,大口的吃起來,那模樣,仿佛一個餓了三天的乞丐。
“爽!”吃了幾口肉,又喝了一大口酒,魏子亭大贊一聲,然後說道:“這其實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吧……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徐洛擡起頭,看了一眼魏子亭,問道:“再給你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你會改變選擇嗎?”
魏子亭的眼中閃過一抹希冀,随後,那抹光芒暗淡下來,然後苦笑着搖搖頭:“不會,我就是我,這種沒風度、粗鄙的生活,其實隻是我内心深處一個期盼罷了,我從小接受的教育……根本不容許我這樣做!”
随後,魏子亭又吃了幾口東西,然後長歎一聲,放下碗筷,靠在地牢的牆壁上,認真的看着徐洛,說道:“原本我特别看不起你,認爲你是一個廢物,後來,你給皇甫詩詩找到了七彩之光……我依然覺得那是運氣,我不甘心,不服氣,論家世,我比你強,論文治武功,我也比你強,憑什麽……站在星祭台上的人是你?憑什麽……得到公主青睐的,也是你?”
“再到後來,你如同一匹黑馬,短時間便散發出璀璨的光芒,成爲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那時候,我依然不服氣,覺得你不過是仗着母親的宗門身份,弄到一顆丹藥,改變了體質……”
“當時我就在想,如果把那種丹藥給我,我肯定比你強百倍!”
“我千方百計的想要殺死你,在南方,在北方,哦,對了,還有最初的黑風鎮……我無時不刻的不想把你從我視線中抹除掉,但事實證明,我是最愚蠢的那個。”
“一直到最後,我都沒能看清楚,原來你早就跟我不在一個世界了……”
魏子亭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話,這是他第一次在徐洛這個眼中釘面前袒露心聲,應該也是最後一次。不知爲什麽,知道自己要被斬的那一刻,魏子亭心中最多的不是恐懼,而是很強烈的,想要見徐洛一面。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什麽驅使他,如此強烈的想要見到徐洛。要知道,原本的魏子亭,骨子裏可是極爲驕傲的,又怎麽會送給敵人羞辱自己的機會?
徐洛一直沉默着,對魏子亭,他也強烈的恨過,動過殺機。但到了現在,就像魏子亭說的那樣,兩人之間……其實早就已經不在同一個世界了。
那種曾經刻骨銘心的恨意,自然,也就沒那麽強烈了。
“徐洛,你跟我說實話,你這一身的能力,真的……是你母親從宗派帶回來那一粒丹藥改變的?”沉默良久,魏子亭突然問道。
徐洛輕輕搖了搖頭,說道:“跟那沒關系的,但真正原因,我卻不能說給你聽。”
魏子亭點點頭:“我懂了!我就說……宗派的一粒丹藥,就能造就出你這樣一個強者的話,那宗派随便一個弟子,不都擁有滅世的能力了?呵呵……徐洛,雖然是仇家,但我謝謝你!能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刻,過來看看我,我沒什麽遺憾了!”
徐洛深深看了一眼魏子亭,歎了口氣,站起身,轉身離去。
魏家滅了,随着魏風和整個魏氏家族做過的那些罪行,一樁樁一件件的被披露出來,魏家的滅亡,也在所有人的預料當中。
魏子亭終究沒能躲過那一刀,就算徐洛真的想放過他,可有太多人,對他恨之入骨。
冷孟德也被斬首,冷家其他人被流放……
冷孟德純粹是自己把自己給殺死的。他當着全帝都貴族的面,想要給徐稷黃袍加身,這種人若是不殺,皇室日後再無任何尊嚴可言。
一場轟轟烈烈的宮廷政變,終于在曾經強大無比的魏氏文官集團轟然倒塌後,畫上了一個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