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爾頓先生和她約好去看皇家植物園。英國天氣還比較冷,很多花還都沒有開,他們到的時候,隻看到一棵棵樹,有的還光秃秃的,令她驚訝的是,園裏居然還有個中國園。
除了跟着他一路急行,她幾乎看不到什麽景色——他走路實在太快了。沒想到,年輕人會停下來跟她介紹哪株植物是從中國雲南來的。
“這是朱頂紅,拉丁文barbadosiliy,又名百枝蓮,朱頂蘭,三四月開花。”
“這種植物拉丁文叫micheliafig,含笑,又叫笑梅。白蘭花屬。”
他非常博學,竟知道大部分中國南方省份的植物。她舉目遠眺,大部分是南方植物,也難怪,北方隻有楊樹和柳樹,沒什麽漂亮植物,并不值得專門移植,沒想到米爾頓會熱衷于哪棵樹是從中國找來的。
蘇曉琪看見一株樹,便笑了道:“這是水栀子,拉丁文id,又叫雀舌栀子花,花期在夏初。”
他微微揚眉,好像從她的身上發現了某種東西,嘴邊浮出一絲微笑,“你也懂得拉丁文,知道這種中國植物?”
“學過一點兒拉丁文,對這類中國南方植物了解一些。”她誠實地回答。
米爾頓先生一邊走一邊問道,“喜歡探索一段傳奇嗎?卡捷琳娜小姐?”
“傳奇?”
與他行走在園内,終于談到正題了:“您來是爲了那批畫吧?您的競争者對手裏面,還包括蘇比富,佳士德這樣的公司承諾高價買入,如果想打動我的心,其實也不難。想不想做一回夏洛克.福爾摩斯?”
她驚訝了下,停下腳步,問:“此話怎講?”
他淡淡看了一眼蘇曉琪,然後道,“先談談我祖父,他是個收藏狂人,60年間把所有遇到的畫作統統搬回家,由于不相信保險公司,以至于連廁所都用掉了,舊報紙堆裏也藏着畫,甚至不記得有的畫放那裏了。”
“作爲繼承人,我從祖父那裏得到這一切,一點兒也沒丢。事實上,我正在尋找一幅消失的作品——如果你能找到并成功拍賣世上已經丢失的畫,我就把那帳三米長的巨畫交給你怎麽樣?”
她想了想,沒有猶豫的道:“我接下了。”
“很有勇氣。”年輕人扶了扶眼鏡,“那是一副消失的庫斯托季耶夫的肖像作品。”
回到公司總部,她立即通知公司人員着手尋找一幅消失的作品下落,辦公室裏的人都陷入了一片忙碌之中,24小時後,他們便查到這幅畫的線索。
蘇曉琪坐在椅子上一邊思索一邊命令人查找線索——這幅曾經出現在1912年‘世界藝術展’上。兩年後又在瑞典展出,期間發生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作品還未來得及返回,又爆發了俄國革命,這幅優秀的作品從此消失了……即便在畫家的家裏,也不再有人記得這是什麽畫。
第二天,馬爾斯先生走進辦公室裏,對她道:“卡捷琳娜,我們查到在1912年斯間,維諾哥羅德夫、列裏赫和格拉巴裏可能在美國組織了一場展覽,并把所有油畫送往那裏。”
他們分析道:“庫斯托季耶夫的作品的畫作應該沒有返回俄羅斯,我猜測他們在紐約沒有獲得成功,組織者還是把它們在5個美國城市展出,最後賣給了私人買家,随後庫斯托季耶夫的作品就消失了……”
李維從外面帶來了一樣東西,那是從一位收藏家手中得到的伊琳娜.庫斯托季耶娃的日記。翻開舊日記本,其中有一行這樣寫道:“我坐着,爸爸給我畫像,我想吃桃子,可爸爸不給——”
他們三天二夜沒合眼,苦苦地思索着這條線索,根據這點消息,知道了這張油畫的出處,又開始琢磨和研究它的蹤迹,然後到美國西亞圖找到了消失的庫斯托季耶夫的肖像作品。
蘇曉琪來到一個城鎮,白色教堂坐落于市郊,她穿過那片清新碧綠的田野,來到古老文雅的小鎮教堂外。她摸着那教堂牆壁上古老的石頭,看着那鑲着基督的大彩色玻璃窗。
教堂門前的許願闆上寫着一行文字:“神在哭泣,你們要祝福,卻不祝福他人;你們要赦免,卻不寬恕别人;你們要福音,卻不傳福音——”
黑發黑眸的年輕女子站在大彩色的玻璃窗前,似乎一束光打到她眼睛裏。
“你們要财富,卻不願奉獻;你們要永生,卻不願重生,你們說哈利路亞,心裏卻沒有感恩;你們要我帶領,卻從不問我旨意;你們說愛我,卻沉迷于世界……”
蘇曉琪到這裏來,是爲了把庫斯托季耶夫的肖像作品轉交給繼承人。
米爾頓先生走了過來,當他們看着教堂裏的雕像時,他感歎道:“藝術是人類通往神性進化的一條完美的道路。但路邊時刻有障眼的迷惑。而且,追求藝術一定要意志力堅強,很堅強,不亞于戰士。否則就不是所謂的通過藝術升華,而是堕落。”
他看着她交過來的畫道:“蒙古帝國如潮水一般退去,留下的是野蠻和倒退,雖然它的版圖最大,曆史上超越這個帝國實力的國家比比皆是,但是米開朗基羅的任意一個作品,恐怕皆難望其項背。”
她驚訝的注視着米爾頓深邃的眸子,不知他說這是作何意,仍點點頭。
米爾頓先生緩緩地道:“我決定交給你六幅油畫,如果你成功的拍賣出去,我就把所有的收藏都交給你拍賣,怎麽樣?”
她抑制住興奮,“那好,我們一言爲定。”
于是,米爾頓先生交給了她六幅作品。
五天後,杜加德菲爾公司在俄羅斯市場上成功的拍賣出去。爲此,這個家族再次聯系了她。
他們約好了在達愛丁堡聯絡,蘇曉琪開車過來,綠色的田野和棕黃一片的丘陵,不遠方城堡的古舊風貌讓遊客們駐足留戀。
年輕人的身影出現在一片廣袤的丘陵裏。
在每個人的視野裏,他都永遠是一副和善的面孔,微笑的表情,有禮的舉動,客氣的言談,讓人深刻的體會到什麽叫紳士。
蘇曉琪下車後,跟他去看了那些收藏,出來時,她對年輕人道:“米爾頓先生,十分感謝。”
他說道,“不用謝我,你爲自己證明了一切。”
“作爲繼承人,相比老伯爵,我更喜歡做研究,并且把那些空白的不爲人知的藝術家經曆呈現給世人。”
她這才發現,米爾頓是和祖父一樣熱情而又認真的人,他爲了做研究所付出的努力、勤奮程度超乎常人想像,幾乎以一種殉道者的精神,投入所熱愛的事業。
年輕人笑了笑,道,“我覺得,你跟我是同一種人,我們都在尋找人生的另一種方式,我們都喜歡有意義的工作和交流,我們總能因自己人生擁有某種價值而感到興奮,差點兒要說我們就像同一種豆莢中的豆子。你或許會說,怎麽可能?因爲我們從事不同的工作,在這之前也根本不認識彼此,不過沒關系,因爲我們确實不是。”
她一怔,然後不由得宛爾一笑,道:“謝謝您的評語。”
杜加德菲爾公司實現了二件承諾,爲此,這個家族把包括那幅3米長的油畫在内的所有收藏都交給了她。她來這一趟的收獲頗豐,後來在英國的一次拍賣活動中,《謀殺僞德米特裏》拍出了創記錄的高價。
***
英國.倫敦
電話一直響個不停,她的秘書收到一個經紀人的消息,說是有一批藝術作品請她去看。出門時,天氣一直陰陰的。有時候下點雨,一會兒就停,開車又開了一個小時,沒有陽光,她開車又開了一個小時,路邊全是廣袤的田野,來到一座名叫d東洛蒙特山的地方,顧名思義,那兒還有一座西洛蒙特山。
蘇曉琪到了與人約定的地址,仔細看了看那批藝術作品,确是無可挑剔,隻是有一個問題。
“您晚來了一步,”經紀人遺憾地聳聳肩:“今天上午有位藝術商人來看過了,開過了價,準備買下這它們。”
“他開價多少?”
“800萬。”
“我出850萬。”
經紀人見風使舵,他連眼睛都未眨一下,就說:“好的。”
第二天下午一點十五分,她在辦公室接到一個電話。“卡捷琳娜?”
“是我。”
“我是史蒂夫,這次我饒了你,婊子,将來如果再壞我的事,你會知道厲害的。”對方說罷把電話挂掉了。
英國.南約克郡,謝菲爾德郊外。
身着得體西裝的紳士正走出門,他的眼角餘光,忽然瞥見籬笆旁伫立的一抹鵝黃色裙裝的身影,她正在一步步朝自己走來。
年輕紳士猶疑道:“您有什麽事,小姐?”
“我聽說杜加爾家族在倫敦的房産及收藏要拍賣?”
他大驚失色,盯着蘇曉琪道:“您從哪兒得來的消息?”
“這消息屬實嗎?”她問道。
男人模棱兩可地回答,“可能吧。”
“我對買下它感興趣,”蘇曉琪問道,“您想賣什麽價?”
“您瞧,女士……我根本不認識您。”
他說道,“您怎麽能指望我同一個從大街上闖過來的陌生人談論一筆九千五百萬英磅的生意呢?我……”
“九千五百萬英磅?”她意識到這價夠狠的,可是更想要拿到這筆收藏,那将是杜加德菲爾公司一個十分令人振奮的開端。盡管杜加爾家族的藝術收藏不算是極大規模收藏,但是藏品豐富,有很多鑽石級藝術收藏。
收藏界稱藝術市場的流動,要靠3d即、debt、death(離婚、負債、死亡)來推動。隻有在這個時候,好的藝術資源才會出現,進入市場交易。
“這就是我們要談的生意嗎?”
他盯着這位不速之客,“我們之間什麽也沒有談,小姐。”
蘇曉琪遞給他二百英磅的鈔票。
“這是幹什麽?”
“優先權的酬金,我隻要求您給予我七十二小時的優先權。您能損失什麽呢?先生,您本來就還未作好宣布拍賣的準備。如果我滿足您的要價,您什麽也不會損失。”
“我根本不了解您。”
“給商業銀行打個電話吧,找一下行長。”
他對她審視良久,然後一邊搖着頭,一邊嘴裏叽哩咕噜地說着諸如“瘋了”之類的話。
“羅傑先生嗎?我是倫敦的伯納斯.杜加爾。我這兒有一位小姐——”他望着她斟酌語句,蘇曉琪遞過來一張名片。
“卡捷琳娜小姐。”他拿着名片念道。
“她是……?我明白了……真的?不,我未曾意識到……好的……好的。”過了好半天,他對手機說了聲“非常感謝您”。
他收起手機,盯着蘇曉琪,道:“您似乎給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打算在此地也留下深刻的印象。”
伯納斯.杜加爾拿着那張英磅翻來覆去看,“我要這個幹什麽呢?”
“先生,給您自己買根雪茄吧?”
“如果我答應您的要價,您能給我優先權嗎?”
他打量着她,“這有點違背常規……”在某種程度上,如果不是金融危機,杜加爾家族的收藏根本就不會打算拍賣。
“不過,好吧,小姐,我給您七十二小時。”
推開門,李維正在電腦桌前研究報表,蘇曉琪在他的桌前一把椅子上坐下,跟李維談這件事。
他仍未擡頭,隻問了一句:“你估計要多少才夠?”
她用手指敲擊着桌面,“說出來夠吓人的,地産要九千五百萬英磅。另外家族所有收藏要二億英磅。”
“也就是說需要2億9千500萬英磅。”他一挑眉,從桌前擡起頭,盯着她看:“曉琪,這麽一大筆錢上你準備上哪兒去搞?”
“借。”她說,“以公司在俄羅斯的房産及英國的古董藝術品做擔保。”
李維把雙手放在扶手上,看向蘇曉琪:“也學華爾街那套,拿全部家底去賭博?”
“對,賭博,而且能赢。”她說道,“我看過了那幢宅子和收藏品,占半個街區,其中還有非常稀缺的藝術品資源,這個機會非常難得,拿下它将是一個重要裏程牌,我們正好可以在倫敦設立一家大的拍賣行。”
“李維,你說,我們要怎樣盡快在三天内籌到錢呢?”
他略微沉思了片刻,擡頭道:“可以通過合資的途徑,你先和銀行談,如果銀行獨資不夠,我們就去尋找一家保險公司或是一家儲蓄信貸公司合資。這樣能獲得8000萬英磅的抵押貸款,我們得向他們支付大約500萬英磅的抵押利息,利率爲10%,另外再支付分期攤還的抵押本金。這樣,他們就成爲合夥人。”
年輕人轉着手中的筆,“他們将優先引走我們收入的10%,但我們得到了藝術品并且享受充分的融資幫助,在每償清一部分貸款的同時,才擁有同等比例的權益,直到全部歸我們爲止,因爲金融機構是不願意承受損失的。”
然後就對她道,“等這裏的藝術品出售後,就賣掉地皮。如果售價爲7500萬英磅,除去償還貸款外,可以淨賺1250萬英磅。此外,還可以享受800萬英磅的折舊稅收抵免待遇,用以降低在其他收入上的納稅。所有這一切隻需投資1500萬英磅。”
她贊歎,“好一番出神入化的分析。”
他的嘴邊浮出一絲微笑:“這是一個金字塔結構,竅門在于用極少的啓動資金運作龐大的項目,如此循環往複,而且還能結餘資金用于購買第二批藝術品,再向銀行借貸不足部分的資金,當然必須謹慎從事,因爲這座龐大的金字塔是建造在抵押的契約之上的。”
她穿上外套,道:“你一向計算神速。”
年輕女子已經走到了門口,說道:“兵貴神速。我們隻有三天時間向銀行籌措這筆款項。”
他凝視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前,想起了當年在拉斯維加斯遇上的豪賭女孩,也許那又是一個隐藏的故事,但無論曉琪的過去是怎樣的,他認識的是現在的她并願意爲之保守秘密。
倫敦金融中心
一名穿着高級西裝的經理領着她進入一位行長的辦公室。
辦公桌前的是一位一頭銀發的男子,他看上去正符合一位銀行行長應有的風度,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西裝,系着深色領帶,以其年齡來說,可算是動作利落,充滿活力。
銀發男子對她介紹身邊的幹事,“這位是我的副手愛德華。”
“先生們,你們好。”
“我們能爲您做些什麽,女士?”行長問道。
“我們正在籌備一個項目,”蘇曉琪說,“我在尋求金融資助。”
行長道:“您找對地方了。請問是什麽項目?”
“我準備在倫敦市的中心設立拍賣行,拍賣稀缺藝術品,主要爲俄羅斯的優秀藝術作品。”
蘇曉琪将在線畫展與現場實體拍賣的營銷主意講給他聽,行長坐在椅子上聽完她的構想道:“這主意不壞。您打算投多少資?”
“1000萬,其餘部分我想通過貸款解決。”
行長坐在他的位子上,一聲不響地盤算着,“我們需要考察看看……”
行長叫那名叫愛德華的副手與她一同前去。
當他們在倫敦那幢宅子中穿行時,愛德華注視着她,眼前的這位年輕姑娘帶着一種雄心與意志,“這些收藏極少出現在市面上,它見證了俄羅斯的光輝……”
“可以把這兒改建爲拍賣現場。”蘇曉琪來回踱着步子,她轉過頭,“您知道嗎?世上有那麽多流落在世界各地人類的傑作,優秀的藝術作品不應繼續蒙塵,每個都應該受到人們最崇高的敬意。”
愛德華從她的雙眼裏,看到了這種洋溢的熱情,蘇曉琪對他講道:“那些腰纏萬貫的顧客來到我們的拍賣行時,他們要的是一流藝術品。但是這兒的拍賣行太古闆,沒有個性化可言,而我們會向他們提供一種與衆不同的服務,這裏即将體現一個真正的歐洲與俄羅斯藝術品接軌的拍賣行。如果我們向賣家們提供那些已經在世上消失的傑作,即便價格不菲,他們無疑也會選擇我們的。”
“我留下印象了。”愛德華伫立着說,他嘴角的淡笑意味不明,令人捉摸不透。
她認真想了想,問:“你看銀行會借給我款嗎?”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說:“讓我們瞧吧。”
星期二下午五點,銀行召開了内部會議。“你對這件事怎麽看?”行長向手下提問道。
“我覺得這位女士有信服力,她的構思極富創造力,我欣賞她對于藝術品流通領域的想法。”一位高級經理說。
“我也是,唯一的問題是她太年輕了,也缺乏經驗。”另一位經理人說,“我們要擔點風險。”
銀行行長交握雙手,他低頭,陷入了沉思中。
副手愛德華說道,“我認爲我們應該上這個項目。”他嘴邊勾起一抹微笑,“最壞的打算,大不了收走地皮和全部的藝術品,我們不會損失什麽。”
行長聽了他的話後,稍稍思索道,“審核通過——”
“銀行剛剛批準了你的貸款。”愛德華打電話過來通知蘇曉琪。
“那真是謝謝您們。”
“我們還有一些細節要談。”副手愛德華在電話裏說道,“今晚你有空出來吃飯嗎?”
“有空。”
“那好。我7點半開車來接你。”
晚上七點半,愛德華開車來将蘇曉琪接到了一家高檔餐廳。在兩人坐下後,蘇曉琪向他道謝,“我很高興,真感謝你們,倫敦将會有一家與衆不同的拍賣行。”
“我可以對你直言不諱嗎,卡捷琳娜小姐?”愛德華放下杯子說。
“請說。”
“小姐,你是一匹黑馬,你還沒有比賽的成績呢。”愛德華傾身對她講道,“這裏是倫敦,我不管你在别的地方做過什麽,打個比方吧,這裏是另一種賽場。一旦你失手,我們的銀行就要承擔風險。”
他抱手道:“我們不是慈善機構,但是我對你有一種直覺,我覺得你能夠成功,這個項目能夠一鳴驚人。你的目标并不是幹完這一筆就鳴金收兵,對不對?小姐?”
“對。”她肯定地點頭。
愛德華拿起酒杯道,“我也不這麽認爲。那預祝我們大獲成功。”
*****
蘇曉琪正在與全體人員進行倫敦市拍賣活動的籌備工作,早上閱完一份報告,她叫來新上任的項目經理談話,微蹙眉:“我們的帳目數目不對。”
“小姐,您的感覺是對的,昨夜藏品室裏有兩幅畫不見了。”
她心裏一沉,盯着他,問:“你是說有人偷盜嗎?”
“是的,昨天晚上。”
“我們有值夜班的人員,不是嗎?”
“有四個看守人。”
“他們就沒有發現什麽?”
“沒有。”
“你有沒有什麽懷疑對象?”
“目前還沒有。”
她若有所思地說:“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情況。”
第二天下午,他們召開了工作小組全體會議。“被盜的畫有什麽消息嗎?”蘇曉琪在會上提問道。
“還沒有新的發現。”他們說。
“我看大家用不着再爲這事煩惱了,”她說道,“公司已經查明了盜竊藝術品的人。”蘇曉琪回頭對陌生人颔首示意,“這位先生在倫敦警察廳做事,我們實際上應該稱他探長。”
“探長在這裏做什麽?”新上任的項目經理問道。
蘇曉琪平靜地道:“他來把你帶走。”
他一時笑容就褪掉了。“什麽?”
蘇曉琪對衆人宣布說:“這位先生盜走了公司的藝術品,當他發現我正在核查帳目時,便決定報告。”
“等一等,”他大驚失色,“您……搞錯了。”
她對探長說:“請您把他從這兒帶走。”然後轉回身全體人員說:“會議照常進行,現在,讓我們讨論拍賣行籌備的工作吧。”
開幕典禮當天,蘇曉琪穿着黑色禮服走了過來,邀請來的客人陸續到達,每個入口處都有一名身穿制服的門衛檢查客人的請柬,然後準予進入。在這些名流中有著名球星、以及一些大公司的高層人員,他們其中也有不少俄羅斯富人到了拍賣會。
她把經理叫到一旁詢問,“市長先生怎麽沒到?”
“他實在太忙,你知道,況且……”他道,“市長先生有一天會改變主意的。”
不一會兒,從門衛那裏有了通知,市長助理到了,蘇曉琪穿着禮服接待他進場。不一會兒,來了一位女客人,她是阿爾莎.薩娜,在歐美與俄羅斯都享有盛名的人物。
直到所有的來賓入場後,李維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走過蘇曉琪面前,他見她四處張望,問道:“曉琪,你在看誰?”
“《theguardian》專欄的評論家,他來了嗎?”
“我們的員工說他剛才進來了。”
李維把雙手扶在腰上,對她道:“我有一種感覺,今天的開端不同尋常……”
她默默注視着現場的人流,下午将是拍賣會的正式開始,也是杜加德菲爾公司的一個開端——盡管卡捷琳娜的名字還不足以引起多數新聞記者和倫敦名流顯要的注意,但是倫敦市長的助理、《theguardian》的記者和一部分名流出席了儀式。
下午的拍賣會從一開始就座無虛席,拍賣活動中,一位不知名的鑒賞家,爲一幅畫開出了700萬英鎊的高價,比估價高出9倍,是上一個買家價格的17倍。
杜加德菲爾的拍賣引來了熱烈的評論和火爆人流,五天後,遊先生打來了電話,“你們讀了《金融時報》沒有?拍賣周已經成爲熱門話題啦。”他興奮道,“輿論界稱杜加德菲爾是一股暴風,對于藝術品市場是一個沖擊,你們終于在倫敦幹出名了!”
自從英國杜加德菲爾公司在倫敦挂牌之日,拍賣了一系作品,其中包括大師羅賓及其弟子的作品。短短一個星期,拍賣就總計獲得倫敦拍賣周一半的收入,并震驚了全歐藝術品市場。
《金融時報》發表一位著名評論家的文章說,“倫敦終于有了一家達到格言境界的拍賣行,這句格言就是:“把傑作還給人類!”
報紙評論人開始寫道,“卡捷琳娜如同一股暴風,帶着一股俄羅斯式彪悍作風,闖入歐洲人已經經營了多個世紀的藝術品聖殿,但是對于她是世界藝術市場上轟動效應的主角這一點,沒有任何人有異議……”
“卡捷琳娜是一位女冒險家……”
九月,公司一次會議結束後,李維在會議室留下,單獨對蘇曉琪說:“對此,你有什麽想法?”
李維看完了整個季度的報表之後,認爲該是杜加德菲爾去占領整個世界藝術品市場的時候了——這個市場計劃要讓杜加德菲爾名字印上倫敦、紐約、東京的藍天,而且有朝一日要蓋上杜加德菲爾的摩天大廈,這些都是他們想要的東西。
蘇曉琪看了計劃道,“我明白,你實施吧。”
“不錯,這個行業巨頭就那麽幾個,無論他們樂意與否,我們都要與其一分天下。”
杜加德菲爾公司進入蘇富比和佳士得的地盤,在這個行業裏激起了巨大的波浪。無論是蘇富比、佳士得還是杜加德菲爾,現在已經不是争奪買家的時候了,而是更快獲得稀世作品和投入拍賣。
自從杜加德菲爾公司在倫敦設立拍賣行以來,引起了《金融時報》的注意,在歐洲有二個世紀之久的蘇比富和佳士德在遭到杜加德菲爾公司的“入侵”時,明顯有些力不從心。
杜加德菲爾公司十分了解蘇比富和佳士德的優勢和弱勢,以與市場領袖相抗衡,并将對方的弱勢轉化爲自己的優勢,正象角力時,利用對方的力,來對抗對方一樣。
拍賣行業對于稀缺藝術品的争奪愈演愈激,她有時得親自上陣前往與各地收藏家們打交道。他們有的是民間學者與收藏之家,有的是世代勳爵,不少收藏家将收藏全都交與她拍賣。
因爲蘇曉琪了解俄羅斯人與歐洲人不同的心理和文化背景特征。每次與客戶見面,她都能切入對方的話題,收藏家喜歡和打她交道,即便遇上強勢的對手,無論對方說多少次不,多少次意見不一緻,沒有關系,每一場談判,隻有她說結束,才會結束。她在好幾筆藝術品交易生意中都撞見了一名叫史蒂夫的人,每一次都技高一籌戰勝了他。
經紀人說,“小姐,他在藝術方面修養可不高,史蒂夫不是個心胸寬廣的人,會回敬您的。”
她轉身說:“讓他回敬好了。”
有一天下午,她乘坐的商務轎車在回倫敦時,在路上與另一輛黑色凱特迪拉克相遇了,從車上下來一個面部線條冷硬的男子。
“出了什麽事?”她從手上的文件擡頭問。
“有人擋了我們的路。”助理說道,車窗降下少許,站在他們面前的是個身體高大金發的男子,一對瞳孔射出有如機質玻璃的冷光。
“您找我有何貴幹?”
“我讨厭别人搶我的生意。”
“史蒂夫先生?如果你指的是諾曼伯爵的話……”
“老子找你正是這事。”
她平靜的道,“他更喜歡杜加德菲爾公司的風格。”
“你還嫌不夠嗎?”男人用手指着她,“是你!姑娘,是你引誘他這麽做的,少插手我的事!我警告你!”說完,上了車,他揚長而去。
回到公司裏,李維打開門,走進她的辦公室裏,“聽說史蒂夫找過你?”
馬爾斯先生進來說,“卡捷琳娜,我查到了史蒂夫的資料,他來自美國紐約的威爾頓斯收藏家族,是一個危險的對手。”
李維摘下金邊眼鏡,道,“他是,我們也是。”
蘇曉琪坐在椅子上對馬爾斯經理道,“杜加德菲爾公司的市場策略不會因此而改變。”
“擔心被搶生意,也許他應該換個行當?”
過了一段時間,他們去西雅圖看一批藝術品,一位藝術收藏界朋友告訴蘇曉琪:“紐約收藏圈在盛傳史蒂夫要報複你,小心點。”
不久之後,市場部人員帶來了更多的壞消息,許多采購合同都在訂立前泡湯了。
蘇曉琪又飛赴往西班牙,看中了一批作藝術品。交待身邊的馬爾斯先生道:“我們買下來吧,它們應該能賺大錢。”
“好的。”
第二天見面時,馬爾斯先生告訴她。“有人搶先買走了。”
蘇曉琪交待經理道:“你們查查看,是誰老是在搶我們的生意。”
12小時不到就有了結果。“史蒂夫·威爾頓斯。”
“所有的生意都是他搶走的?”她微颦着雙眉問道。
“是的。”
回到總部,她與李維單獨商議了一番,“這麽說,公司内部有人洩密。”
他說道,“看來是這樣。”
蘇曉琪叫來秘書,“我想拟一份通知函,”她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思索良久,道:“給費雷爾兄弟。”
秘書開始打字記錄,蘇曉琪緩緩的口述道:“先生:我重新考慮了那筆合同,我認爲它很有潛力價值,幾天後,我将同你們聯系有關價格事宜,順緻問候。”然後吩咐道:“打好後我再簽名。”
“卡捷琳娜小姐。就這些嗎?”
“就這些。”
她說完,吩咐秘書小姐離開屋子。
李維轉過來注視着她,又問道:“曉琪,我們不是深入分析過嗎?雖然看起來有些年份,但都是包裝起來的三流藝術作品,幾乎是一文不值,如果全部買下來……”
“别擔心,我們不會做這筆生意。”蘇曉琪回頭微微一笑:“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史蒂夫.威爾頓斯一定會做的。”
不出幾天,李維收到消息。他從椅子上起身,過來對她說,“你說對了!史蒂夫中了計,連鈎帶線一古腦兒全吞下了。這下成了那批四千件藝術品得意洋洋的擁有者了。”
蘇曉琪随即通知了hr經理,他在辦公室裏叫來秘書。
“甘先生,找我什麽事?”
“你被解雇了。”hr經理對秘書道。
秘書驚訝地擡頭看着hr經理問:“甘先生,解雇了?爲什麽?”
“你入職時簽過保密協議,不得洩露公司任何機密。我們不喜歡你交往的人,回到史蒂夫.威爾頓斯身邊去吧。”
在一個星期前,蘇曉琪已經雇用了一名偵探,他在調查之後給了她一份資料,“卡捷琳娜小姐,您的電話沒被竊聽過,據我們所知,你所有的雇員裏面,隻有秘書被史蒂夫.威爾頓斯收買。”
英國.倫敦
時間僅僅過去了二年,杜加德菲爾公司魔幻般的業績令世人有目共矚,常常占據着倫敦拍賣周的榜首。
蘇曉琪在杜加德菲爾公司辦公室裏,收到一條秘書發來的消息,德國投資銀行的金融家飛往倫敦會晤卡捷琳娜。
氣勢磅礴的建築置身藍天白雲下,雲層裏射出耀眼的光折射在每座高樓大廈之間——清涼的風撲面而來,她與李維站在總部辦公樓裏,背後就是大落地窗。他看向窗外道,“曉琪,看到了嗎?投資者慕名而來,渴求成爲那神奇業績的分享者。”
德國投資銀行家一到倫敦,他們剛下飛機,李維就安排會談。
陽光最強的午後,玻璃幕牆反射出一片耀眼光芒。蘇曉琪與李維來到會議室與銀行家會談,“很高興見到你們,這位是ceo李維先生。”蘇曉琪在會議室裏道,“很對不起,先生們,我隻有這麽一點時間,而且馬上就得飛往中國香港。”
秘書給所有人送上了咖啡,銀行家計算很快,但這個年輕人在一樣的場合裏,計算比他們更快,而且很快根據合同拟出了一套方案。
談判中,李維冷靜的口吻讓對方皺眉,德國人抱怨咖啡實在不怎麽樣。她聞言,笑了笑:“這個牌子是爲杜加德菲爾制造的,多喝一會兒感覺就順了。”
他們皆不動聲色地與銀行家斡旋。
德國人放下杯子。
她含笑擡眸,緩和氣氛道:“再來一杯吧,先生們。”
談判結束時,他們赢得了所有想得到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