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黃門這才看到公孫白在,急聲道:“魏公也在,那就太好了,白馬義從、墨雲騎、虎贲營、羽林騎都要打起來了……”
“什麽?”公孫白和劉虞臉色齊齊大變。
“好像是虎贲閻仆射和墨雲騎管将軍起了沖突,管将軍把閻仆射打了,然後白馬義從、墨雲騎、虎贲營和羽林騎都出動了,将城中都擠滿了。”
公孫白怒聲道:“這群兵痞,難道想造反不成?”
劉虞反而平靜了下來,淡淡的說道:“子明去看看吧。”
公孫白急忙向劉虞行禮告别,急匆匆而去。
亭台内,劉虞望着公孫白的背影怔怔出神,許久才微微歎了一口氣道:“大漢,真的隻剩下一個名号了嗎?但願你勿忘初心,善待黎民,朕心便已足矣,國事已如此,不敢奢求……”
說話間,劉虞似乎又老了好幾歲,歲月侵蝕,即便是命療術也不能阻擋。
……
城中大街,密密麻麻的擠滿了帶甲士兵,隻見得人頭攢動如浪,刀戟高舉如林,一股無邊的殺氣四處彌漫,使得一般百姓根本就不敢靠前,隻能遠遠的觀看。
數千的甲士包圍圈之中,太史慈昂然立于正中,身邊分别站着管亥和文醜,在他們的身後,則是密集如雲的白馬義從和墨雲騎悍卒,一個個氣勢洶洶,刀劍出鞘,望着迎面的對手躍躍欲試。
在他們的對面,閻柔、鮮于輔則率着虎贲營和羽林騎和他們對峙,在閻柔的身旁,虎贲營左仆射閻堅癱坐在地上,全身是血,面目全非。
閻柔雙眼直噴火,長劍直指太史慈,怒聲道:“太史子義,管亥無故打傷我虎贲左仆射,你如何給我交代?”
太史慈斜視了閻柔一眼,冷聲道:“老子自會向魏公交代,你他娘的算個什麽玩意?”
一旁的鮮于輔持刀向前一步,沉聲道:“管亥乃魏公之下屬,此事魏公須避嫌,管亥需交給羽林騎處置!”
不等太史慈答話,文醜已然勃然大怒,二話不說,提着長槍大步奔向鮮于輔而來,滿臉的殺氣騰騰,鮮于輔臉色微變,身後的羽林騎更是如臨大敵,紛紛挺刀向前,又引得白馬義從呼啦啦的跟了上來。
好在文醜适時的停住了腳步,長槍一指,鋒刃直逼鮮于輔胸前:“跳梁小醜,敢發狂言,信不信老子一槍挑了你!”
鮮于輔心中雖然已怯了三分,但是臉上那肯服氣,毫不相讓的舉起長刀指向文醜:“難道我還怕了你不成。”
閻柔也提劍跟了過來,站在鮮于輔身旁,衆羽林騎和虎贲營齊齊湧了過來,那邊太史慈和管亥早已率着上千的白馬義從和墨雲騎也壓了上來。
一時間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都給老子讓開,反了你們!”
一聲怒吼如同驚雷一般傳來,刹那間那些如狼似虎的公孫軍百戰精兵當即如同劈波斬浪一般的讓出一條道來。
銮鈴聲動,公孫白率着郭嘉、龐統和趙雲策馬而來,緩緩的走入場内。
“見過魏公!”
四周的公孫軍将士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委頓了起來,齊齊向公孫白見禮,滿臉的恭敬和虔誠的神色。閻柔和鮮于輔等人見到這般陣勢,也趁勢收起了兵器,跟着衆公孫軍将士一起見禮。
公孫白望了望場内鬥雞眼的諸将,又望了望四周殺氣騰騰的将士,突然詭異的笑了:“不錯,不錯,都不錯……”
衆将士不解的望着公孫白,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公孫白冷笑道:“他娘的,怪不得曹賊會敗得那麽快,我公孫白的兄弟天生就是爲戰鬥而生的,無戰不歡啊!不過一兩個月沒打仗了,就和自己人打了起來了,都他娘的給老子長臉了是不是?”
全場一片靜寂,公孫軍将士有人羞愧,也有沒心沒肺的家夥在暗自竊笑。
公孫白大步奔到管亥面前,沉聲喝問道:“老管,誰先動的手?”
管亥胸一挺,高聲道:“是俺老管先動的手。”
公孫白冷冷一笑:“很好,爽快,老子就欣賞你的爽快,來人,給老子爽快的打五十軍棍,先爽快的打斷他兩條腿再說!”
身後的吳明等人隻得翻身下馬,向前一把扭住管亥。管亥一言不發,沒做任何的解釋,乖乖就擒,莫說五十軍棍,就算是公孫白要他的頭顱,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管亥身旁的數名軍司馬,卻齊齊向前,跪倒在公孫白面前,齊聲道:“魏公,管将軍是因爲閻堅不但罵他是黃巾賊出身的狗,還辱及魏公之名,這才動的手。”
公孫白的臉色瞬間微變,眼中精光大盛,轉過頭來,眯縫起雙眼,定定的望着閻柔,淡淡的笑道:“很好,很好,很好……”
唰唰唰~
吳明等人早已放下管亥,齊齊拔刀而出,挺身向前,雪亮的長刀瞬間架在了閻柔和鮮于輔的脖子之上,身後的虎贲和羽林騎無一人敢向前來。
“魏公……”閻柔和鮮于輔驚得面無人色。
公孫白收斂起笑容,大步奔向癱坐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隻剩半條命的閻堅,長身屹立在閻堅身前,臉上随即又露出燦爛無比的笑容,輕聲道:“閻仆射!”
閻堅吃力的擡起頭來,仰望着公孫白那張充滿人畜無害的笑容的俊臉,隻覺一股冰寒的涼氣湧上心頭,驚得魂飛魄散,急聲道:“下官見過魏公。”
公孫白點了點頭,輕輕的拍了拍他的頭,笑道:“沒事了,請起吧!”
刹那間,閻柔隻覺一股暖意從腳底湧起,在全身四肢百骸到處亂竄,緊接着全身的傷痛完全消失了,似乎根本就沒受傷過。
他腦海裏靈光一閃,想起了那個關于公孫白的傳說,急忙跪拜在地上,恭聲喊道:“多謝魏公!”
公孫白淡淡的說了句:“沒事就好。”
說完轉過身去,翻身上馬,一揚馬鞭,喝道:“都撤了吧,别給老子丢人現眼!”
吳明等人急忙撤去長刀,也上馬緊跟公孫白而去。
就在衆公孫軍将士滿臉的不忿,正欲怏怏而散時,突然聽得一人高聲喝道:“且慢!”
衆人擡頭望去,卻見郭嘉翻身下得馬來,提着馬鞭,大步奔向閻堅。
啪~
此時的閻堅尚未爬起身來,還未明白發生什麽事,臉上便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打得他嗷的慘叫一聲緊緊的捂住了臉。
啪啪啪~
一連串馬鞭惡狠狠的對着閻堅劈頭蓋臉的打了下去,打得閻堅雙手抱着頭慘叫不已,頭頂上方傳來郭嘉的怒罵:“你區區一介仆射,六百石的小官,還是仗着閻柔上位,也敢辱及魏公之名?就算閻柔,又算個什麽東西,不過仰仗天子上位的廢物,在魏公之前也不過蝼蟻而已,你這蝼蟻中的蝼蟻,可知道死字是怎麽寫的?”
郭嘉打一鞭罵一句,打到激動之處還揚起前腿對着閻堅一陣亂踹,雖然他那點武力隻能給閻堅帶來點皮外傷,卻也打得閻堅鬼哭狼嚎。
全場數千人都看呆了,誰也想不到一向以文質彬彬、風度翩翩的郭嘉會轉眼間變身爲張牙舞爪的惡狼來咬人。至于閻柔和鮮于輔兩人,見得趙雲和文醜緊緊的跟在郭嘉身後,哪裏還敢向前,隻得任郭嘉對着閻堅肆意打罵。
打了許久,閻堅雖然叫得很,但是并未受什麽大傷,倒是郭嘉累得氣喘籲籲的,心頭的怒氣也宣洩了一通,這才提着馬鞭,又殺氣騰騰的走到了閻柔和鮮于輔之前。
“人貴有自知之明……若再恃寵而驕、不識時務,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等的忌日!”郭嘉說完,将馬鞭朝閻柔臉上狠狠的一掼,驚得閻柔急忙偏頭躲過。
回過頭來時,郭嘉已然翻身上馬,和趙雲等将揚長而去,其他公孫軍将士也轟然而散,隻留下閻柔和鮮于輔等人在大街上發呆。
“此仇不報,誓不爲人!”閻柔許久才回過神來,咬牙切齒的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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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3年秋,劉虞入主許都。半月餘之後,則良辰吉日,祭拜先帝劉協。
劉虞雖然比劉協大了四十多歲,卻對劉協十分尊敬,即便是登基之後,仍舊對劉協以先帝相稱,每每思之,便忍不住流淚。
對于公孫白給曹操留全屍且厚葬之事,其實劉虞心底還是頗有遺憾和不快的,但是這畢竟算不得什麽大事,雖然閻柔屢次聒噪不已,提議派人去陉山之下挖掘出曹操的屍體予以斬首,終究是被劉虞壓了下來。
這一日,許都城剛剛下了一場大雪,全城一片雪白。二十萬百姓及數萬士兵,全部頭纏白绫,爲先帝劉協默哀,全城到處是糊着白紙白花和挽聯。
許都城北門,城門大開,一萬餘白袍白甲的将士簇擁着劉虞的車駕,沐着天上紛紛揚揚飄灑的雪花,緩緩的向北而去,奔往劉協的帝陵。
一座雕欄玉砌的陵墓坐落高崗之上,大漢第二十四帝劉協,便靜靜的躺在這裏,卒年二十一歲。
帝陵西依伏牛山,穎水在高崗之下緩緩流過,四周松柏成林,極爲茂盛,又有一隊守陵軍在此護衛,曹操雖然弑君,卻對劉協的帝陵沒有絲毫的馬虎。
正中的墓碑,已然更換過,上書“大漢孝懿皇帝之陵”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那是劉虞親筆所寫。
劉虞率衆跪在墓碑前,公孫白跪在他的後面,再往後則是文武百官和密集如林的将士,隻見得一片白绫素缟,一眼望過去如同雪白的浪花一般,與地面的積雪連成一片。
劉虞恭恭敬敬的拈香拜了三拜,然後将三炷香插在墓碑前,又在墳前灑了三杯水酒。
“先帝……”他捧着祭文隻喊了一句,便泣不成聲,身後瞬間哭聲一片,數裏之外可聞。
不隻是劉虞,他身後的公孫白也是真的傷心了,那個與他焚香而拜的少年,那個要給他封王的天子,那個對他完全信任的兄弟,苦苦等了五年,卻最終在他即将殺近許都之時駕崩,含恨而去,叫他如何不悲。
雖然作爲一個亂世諸侯,他早已修煉得心如鐵石,但人心終非鐵石,總有一種叫情誼的東西亘古不散,超越了利益。
不知從何處飄來一陣暗香,透入公孫白的鼻中,沁入心脾。公孫白緩緩的擡起頭來,卻見的陵墓的一角,有數枝寒梅鑽了出來,香氣正是從梅花而來。
“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終,山河缺。郁郁孤墳,中有帝血。身亦有時消,骨亦有時滅,一縷英魂無斷絕,潔如白雪,香似寒梅。”
劉虞在劉協的墳墓前跪了許久,直到夕陽西下,這才率着衆人往山下走去。
就在公孫白率衆即将回府之時,突然數騎迎面直奔而來,高呼急報。
江南劉表,進攻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