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青山,山風陣陣。
一座墳茔之前立着一塊石碑:“大漢義士典公韋将軍之墓”。
墳茔上兩邊種滿了青翠欲滴的竹子,竹葉随着山風吹動,沙沙作響。
那位号稱爲古之惡來的典韋就靜靜的躺在此中。
公孫白率着幾位主将,恭恭敬敬的拈香拜了三拜,然後将三炷香插在墓碑前,又在墳前灑了三杯水酒。
這一拜,拜的不隻是典韋,而是忠義,這其中什麽話都不說,卻是有幾分說教的意味,說白了就是拜給麾下的将士看的。
拜過典韋,回身下山,擡頭西望,殘陽如血,照在山坡之上一片通紅。
這一戰之後,曹操三十萬大軍氣勢洶洶而來,最後隻逃得九萬大軍,其中失散者過十萬,俘虜約十萬,加以整編之後保留降卒七萬多人,如今公孫白麾下大軍合計已然達三十八萬人。
此消彼長之間,曹操在豫州的兵馬最多不過二十萬人,形勢已然完全對其不利,接下來應是摧枯拉朽般的戰鬥,曹操的命運也就如那西面的殘陽一般,日薄西山,沒有多久了。
可是公孫白依舊不敢大意,曆史無數次表明,戰争不隻是人多就可以,以小博大,以少勝多的戰役比比皆是。
衆謀臣武将跟随在公孫白身後,縱馬而行,邊走邊讨論戰事。
郭嘉道:“據探馬來報,圉縣之地隻有徐晃率兩萬兵馬守之,敵軍兵力全部集中在鄢陵。而據黑豹衛所提供的情報,江東的孫策和江南的劉表,已和曹操達成和議,如今已率兵而回。故曹操已将南面的曹真、曹休的兵馬全部調往鄢陵,屆時鄢陵之地便将有十五萬兵馬,真正的最後決戰之地,便是在鄢陵了。”
衆人心頭一沉,想不到利益當前,孫策和劉表竟然會與弑君的曹操達成和解,可見漢室果然微末,連漢室宗親都心存私心,不顧大局。
公孫白突然想起曆史上曹操所說的話“設使天下無有孤,不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如今一看,的确如此。
龐統突然道:“縱使曹賊屯集于鄢陵,也不過苟延殘喘,垂死掙紮而已,不足爲慮。主公須擔心曹賊再次倉皇而逃,若是遁入關中,則後患無窮也。”
公孫白心頭一沉。
曹操将大軍屯集于鄢陵,隻要鄢陵一破,曹操必然棄城北上,過軒轅關,入雒陽,退入關中,則恐怕一時之間未必能将其剿滅。關中之地,有虎牢關、函谷關、潼關三道天險般的關卡,就算雄師百萬也未必能破,更何況還有南面的孫策和劉表虎視眈眈。公孫白之所以敢傾全力攻襲曹操,是因爲與他接壤之地,隻有一個曹操而已,如今占據中原,便是四戰之地,自然也不能舉全部之兵去攻打曹****,這樣一來要破關中簡直是難上加難。
公孫白沉聲問道:“如今之計,當何以處之?”
龐統道:“須立即派一軍,攻占和把守陽城、輪氏和嵩高山一帶,封鎖入軒轅關之路,阻斷曹賊之歸路,令派一軍馬攻入河内,斷其入虎牢關之路,則曹賊便成了甕中之鼈,無路可逃也。”
衆将深以爲然,公孫白霍然轉身道:“伯平(高順)、宣高(藏霸)聽令!”
“末将在!”
“伯平引安濟軍五萬,攻陽城和輪氏城,守住嵩高山一帶通往軒轅關之路,不得放過曹賊;宣高引安濟軍五萬,攻入河内,堵住通往虎牢關之路,不得有誤!”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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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天之後,圉縣以北。
黃塵漫天,赤地百裏,因戰亂而人煙稀少的曠野一片凄涼。
徐晃屹立在北門城頭,目光如刃,冷冷的注視着正前方。
那一面“徐”字的大旗雖仍在傲然的飛揚,但左右的兵馬卻不過兩萬餘人,聲勢較往昔動不動就數萬之衆顯得有些單薄。
然而,他的任務便是要在此地據守七日,爲鄢陵城的大軍彙集和建造防禦工事而争取時間,否則可能曹真和曹休的十萬軍馬尚未到鄢陵,或者立足未穩,便可能被公孫白之兵馬沖襲,則鄢陵必失。鄢陵是許都之前的最後一道屏障,若鄢陵失守,曹操隻能等着許都被四面圍城,所以即使知道守不住,不但守不住,還有可能永遠回不去了,徐晃也得守。
一條粗長的黑線從地平線下升起,數不清的旗幟,如雲帆一般招展。
黑線徐徐逼近,不多時間,徐晃便看清了那支軍隊的全貌。
那裏一道橫亘數百丈的龐大軍陣,密密麻麻的人頭和翻飛的旗幟,鋪天蓋地一般,森林的鐵甲反射着陽光,幾欲将蒼穹映寒。
中央處,那一面“公孫”字的大旗,正耀武揚威的在風中飄揚。
排在軍陣最前方的是馬頭攢動,如同大海上的波浪一般在翻滾,地上十數萬隻馬蹄在叩擊着地面,震得圉縣的城牆似乎也在震動起來,這便是馬踏中原,縱橫天下無敵的公孫軍騎兵了。
而在三萬騎兵之後,則是密密麻麻,如森林般的刀戟,那些森寒的鋒刃,在陽光之下耀起一溜奪目的光芒,形成一片湖泊一般。
一眼望去,這座龐大的馬步軍團,幾乎如一隻吞天噬地的鋼鐵巨獸,強大得令人絕望。
徐晃心頭一沉,擡眼望去,四周的将士無不戰栗,軍心浮動,士氣低迷。
一縷殘酷之色在徐晃臉上浮現,腰中佩劍嗆啷而出:“傳令下去,亂軍心者、叛逃者淩遲處死,株連三族,戰死者舉家老小由魯公養之。”
軍令層層傳遞下去,城頭上的将士很快停止了騷亂,逐漸安靜了下來,沒人相信後面一句話,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前面一句徐晃是絕對能做到的。
轟隆隆~
二十萬大軍如同水銀瀉地一般洶湧而來,很快就奔到了圉縣城下。
接着城樓之下煙塵滾滾,風聲響動,馬蹄如雷,人聲鼎沸,二十萬大軍很快就有條不紊的四散開來,将圉縣城東、西、北三面團團的圍住。
“圍三阙一,可惜對本将不起作用。”徐晃冷冷一笑。
圍師必阙,圍三阙一,這是孫子的兵法。圍城之時,圍住三面,留一面空出不設兵馬,謂之爲阙。這樣一來城内的守軍一旦受到強烈攻擊,感覺堅持不住的時候便會自然而然的往阙的那一面逃跑,而不至于拼死抵抗,玩什麽“城在人在,城破人亡”的壯烈。
然而圍三阙一的戰術并未起到效果,接下來的戰鬥,可用慘烈來形容,并沒出現公孫白等人想象中的一哄而散,往南突圍而逃的結果。
在徐晃的指揮之下,公孫白強攻了半天,卻隻能放棄進攻。
圉縣城下,喊殺聲震天,十餘萬步卒全體出動,井闌、攻城雲梯、藤甲先登全部用上了,緊緊進攻了兩個時辰,數次攻上了圉縣城頭,卻被指揮若定的徐晃率着悍不畏死的曹軍硬生生的擋了下去。
兩個時辰下來,曹軍守軍折損了近兩千人,而公孫軍則傷亡了六七百人。若按傷亡比來說,很顯然公孫軍打得太漂亮了,曆來守城和攻城的傷亡是一比三以上,而公孫軍利用整體的戰鬥素質和精良的兵器器械,反過來打成了殺敵三比一,算起來比起普通軍馬強悍了九倍有餘。
可是公孫白依舊暫停了進攻,三比一的傷亡,意味着要強攻下圉縣,将折損數千兵馬,這對公孫白來說是難以接受的,區區一座圉縣不值得用這麽多生命來堆砌。麾下的這些兄弟爲他出生入死,将全部身家性命都交給了他,此時又非生死存亡之際,他必須珍惜他們的生命,減少傷亡。
不過,他也不得不佩服徐晃,果然不愧是五子良将之一,在這樣巨大的劣勢之下,能将一群烏和之衆逼成亡命之徒,的确是有兩把刷子。
接下來的兩天,公孫軍安靜了下來,毫無動靜,徐晃雖然心頭不安,卻也無可奈何,他隻希望公孫白能多耗幾天,讓他順利完成阻擊的使命。
不知不覺已到第三天夜晚,月已西斜,圉縣城依舊一片甯靜。
衣不解甲的徐晃率衆在四面城樓之上巡視了一番之後,這才縱馬回府,匆匆洗了一把臉之後,便和衣而睡。
數日來的勞累,使得徐晃一沾床第,便呼呼大睡起來,鼾聲如雷。
不知睡了多久,一陣巨大的聲響将徐晃從睡夢之中驚醒,驚得徐晃一躍而起,提起大斧就往屋外竄了出去。
圉縣縣衙之外,到處人聲鼎沸,亂成一團。
徐晃又驚又怒,正要找人喝問,卻見一名小校飛馬奔來,急聲喊道:“将軍,大事不好,城牆崩塌了!”
“什麽?”徐晃驚得一把揪着那小校的衣領,将他提了起來。
“啓禀将軍,北門城樓,不知爲何,突然崩塌陷落,敵軍已然奔殺而入。”
徐晃聞言大驚失色,急忙令人取過戰馬,提斧飛身上馬,直奔北門而去。(~^~)